追悼会现场悲伤的亲友。 新京报记者 周岗峰 摄

  张晖生前系中国社科院副研究员,同事感慨青年学者物质与晋升压力大

  昨日上午10时,八宝山革命公墓殡仪馆告别厅一楼梅厅,36岁的中国社科院副研究员张晖生前师朋好友们与他作别。张晖的年老双亲,晚年失独(张晖是独生子),在一群表情沉痛的送别人群中,哭声尤其撕心裂肺。他在香港科技大学读书时的博士生导师陈国球,特意从香港赶来告别,一直安静地,目送人群的来来往往。仪式结束后,他又站立在焚烧炉边,看各种物品、花圈被一一焚烧。

  一颗学术界新星的早逝,引发师友们无限感伤和追忆,也引发对青年学者面临的巨大生存压力的吐槽和感慨。新京报记者 于丽丽

  无声无光,一语成谶

  3月12日,周二,张晖去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古代室上班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牙龈出血,低烧,于是请了假早早回去休息。周四,因为眼睛疼痛,他去医院看眼科,大夫说他眼底已经充血,而抽血化验时,他的血也开始往外直涌,于是让他赶紧转院。而当转到北大人民医院时,他已经昏迷。

  3月15日下午4点,因患脑出血和急性白血病,他作别人世,年仅36岁。他的新作《无声无光集》刚刚出版,一语成谶。

  师友追忆:不是一个书斋式学者

  台湾“中研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研究员严志雄是张晖攻读博士后期间的指导老师,在他的印象里,张晖总是“一直微笑,是个非常温柔敦厚的读书人”,而且学术背景汲取了华人地区的精粹。张晖先是在国内师从南京大学张宏生老师攻读本硕,后师从香港科技大学陈国球老师,之后又前往台湾“中研院”攻读博士后。严志雄说,张晖所凝聚的不同体系已经具备了做大学问的基础。

  据张晖的生前好友,南京大学副教授卞东波介绍,张晖是当年南京大学文史哲强化班第一批学生,大三时,就写出了《龙榆生先生年谱》一文。当张晖把论文寄给历史学家吴小如后,吴先生表示:“我不禁惊诧,以这部《年谱》的功力而论,我看即使此日其他名牌大学的博士论文也未必能达到这个水平。”

  张晖的博士生导师陈国球说,张晖初到香港时,曾因为两地学风差异,花了一段时间来适应和调整。他爱逛书店,泡图书馆,而且对学问有着整体性的掌控。他觉得张晖的未来,不仅仅是一个熟悉课题的专家型学者,而是一个大学问家。张晖曾多次提出自己的问题:我们的学问能否回应当下的现实问题。陈国球认为,在古代文学专业做学问是很容易成为书斋式学者的,但张晖显然不是。他很像一些西方的学者,把生命和生活经验相联系,和他完全投入的学术相连接。这次来参加告别式,他也收到哈佛大学王德威和台大等很多知名教授的邮件,希望表达慰问之意。王德威在信件中说,他和张晖有过一面之交,张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者,他经常会引用到张晖所著写的《诗史》,所以张晖的早逝让他非常难过。

  ■ 同事吐槽

  张晖去世后,同事在医院哭成一片,很多人对他的早逝进行了追问和思考,并觉得他的死亡是一个缩影,他生前的压力同样是一个群体的压力的体现。

  社科院文学所副所长高建平谈及张晖,几近哽咽,他说尽管一个人的病情不能和他的压力完全挂钩,但是张晖的遭遇还是引起很多人的反省。他说,当下青年学者的物质压力非常大,在社科院,工资非常低薄,像张晖,2006年刚到单位时,才拿一千多块钱。加之出身农村,全凭一己之力在北京买房,两年前,他又成为父亲,房奴和孩奴的压力曾让张晖颇为焦灼。张晖的同事杨早,在微博上为张晖的家庭发起了募捐。

  而张晖的一个女同事则表示,张晖应该不仅仅有物质层面的压力,还有精神层面的肯定、荣誉,以及在学术体系晋升的困难让他焦灼。据高建平介绍,拘于指标的限制,尽管张晖学术成果卓异,但他的副研究员职称去年才得以解决。他的博士后指导老师严志雄称,张晖为了获得物质保障,曾劳心劳力去做额外的劳动,这让他很痛心,当下的体制应该为青年学人提供更好的安心做学问的环境。

  最后,一个同事更是复杂地说:“张晖一向遵守学术规范,只是这次,在活着这件事儿上,他违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