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一家康复中心上完课后,英男抱着妈妈有说有笑。昏迷9个月后,植物人女儿终于被母亲唤醒。


英男展示自己康复训练成果,推着妈妈前行。

  女儿因突发脑出血成植物人,母亲坚持进行6次手术,始终悉心照料;医生称能苏醒是奇迹

  258天,这是刘瑞祥唤醒植物人女儿英男所用去的时间。

  医生何江弘称这是“几十年难遇的奇迹”。在医学上,患者超过3个月未醒则被认定为永久性植物人,而像英男这样因脑出血导致的植物人,最难苏醒。

  只有刘瑞祥没有放弃。询问无数家医院,借来百万元治疗费用,先后6次手术,以及日复一日的悉心照料。

  1月21日,英男进行气管切开手术;2月11日,进行脑室腹腔引流手术;7月1日,左胸口安装了脊髓电刺激器;7月26日,左手突然抓膝盖;8月23日,听见父母吵架后流泪;10月3日配合指令动作……

  刘瑞祥把女儿从病发到苏醒的点点滴滴逐一记录,如今已快写满第10个笔记本。

  突至的昏迷

  2014年1月18日,10岁英男寒假的第三天。午饭后,正坐在沙发上拉二胡的英男,突然捂着头跑到刘瑞祥身边,“妈,头疼”,说完就开始呕吐。

  前往医院的路上,起初瘫软在刘瑞祥怀里的女儿身体,变得越来越沉,最后她竟抱不动了。待到医院病床上,英男已声音微弱,只呼气却不换气,一口气总是喘不上来,家人怎么呼喊都不应。

  医生诊断,英男的脑中有先天性的血管团,之前虽有发现,但由于病情较轻没有继续治疗。而当天血管团突然破裂,情况严重导致了昏迷。

  当晚,县医院手术抢救后,回应家人的是一纸病危通知书。他们立即将英男转至江苏徐州一家著名医院,诊断后,医生再次给出一个残酷的答复:“没有手术价值”。

  “哪怕下不了手术台,也不能试都不试。”不愿放弃的刘瑞祥再三恳求。

  按照家属意愿,医院为英男进行了第二次手术。手术结束时,医生很惊喜,“孩子的生命力太顽强了,有呼吸了,现在就看她能不能醒过来了。”

  每一次手术都是赌博

  孩子命保住了,却一直处于植物生存状态,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相继出现肺部感染,到脑积水颅内感染等病情。这也是植物人病患的常态。

  在之后的一个多月里,英男又进行了四次手术,这其中就包括脑室腹腔引流,来治疗脑积水颅内感染。“风险很大,万一感染了,就是全身”,医生说。

  回想起当时,每一次手术,都是刘瑞祥和丈夫最紧张的时刻,只能默默地紧握着双手,互相安慰。但面对病房里,孩子越来越严重的病情,家人只能选择去赌一次。

  刘瑞祥不是没有绝望过。在最初的日子里,刘瑞祥处于崩溃的边缘,看着孩子曾经闪烁着光芒的大眼睛,如今无神地看着自己。她好几次情绪失控,蹲在病房外大哭。

  医生安慰刘瑞祥,“母女连心,你好好的,女儿才能好转。”

  于是,她开始学着坚强,去加倍完成医生的要求,并且自学护理植物人的方法。

  悉心照料感动医生

  刘瑞祥给女儿捏揉按摩,医生建议每天按摩两百次,她就按摩四百次。每隔1小时翻身擦洗,每隔2小时翻身喂水,一天至少为她洗两次澡,三天为她洗一次头。

  由于英男浑身插满管子,每一次擦身清洗刘瑞祥都格外小心,一点点将管子捋好,再小处小处去擦,每一次擦完都是满头的汗。

  英男回家调养后,为了防止孩子夜里腿抽筋,刘瑞祥会抱着女儿的腿睡觉,一抽筋就开始搓揉;为了怕吸痰痛苦,刘瑞祥从来都是自己给孩子吸痰;为了防止尿路感染,不使用尿管,改用尿不湿。在后期更是使用婴儿把尿的姿势,培养女儿自主排尿意识。

  因为悉心照顾,昏迷期间,英男的身上没有出现过红疹,甚至没出过小红点,重要的是,也没出现肌肉萎缩、变形的情况。

  “如果照顾的不好,长期昏迷的患者很容易出现中度甚至是重度残疾,但孩子家长照顾的很好。”英男的主治医生,看到刘瑞祥的悉心照顾,也很受感动。

  遍访医院寻求奇迹

  可英男还是一直没有醒来。“在医学界,一般超过3个月不醒就认定是永久性植物人。尤其像英男这种脑出血导致的植物人,苏醒的概率连10%都不到。”北京军区总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师何江弘分析英男病情时说。

  2014年6月左右,顶着全家人的压力,刘瑞祥带着英男的片子,走遍了北京的大小医院,“孩子5个半月了,大脑没有萎缩,肯定能醒过来”。医生曾说过的一句话,一直是刘瑞祥的信心所在。

  7月1日,刘瑞祥和丈夫带着孩子转至北京军区总医院八一脑科医院,医生在孩子的左胸口安装了脊髓电刺激器。“这是孩子促醒的机会”,医生说。

  回到病房后,英男就开始隐隐地呻吟,像是很痛苦。10多天后,刘瑞祥突然发现,英男竟然用左手抓自己膝盖。

  这次良好的开端后,1个多月的时间,英男有了更多的自我动作。自己抬手去挠头,在夜里痛苦呻吟,甚至有一天,听到刘瑞祥和丈夫吵架时,女儿流下了一行眼泪。

  “骑马舞”听笑女儿

  而真正唤醒孩子的,却是一首人们耳熟能详的歌曲——《江南style》。

  “那是9月6日了,我坐在孩子床边,贴着孩子的脸,哼唱‘骑马舞’,想让她听见。她突然哼哼,没有表情的笑了一声。”刘瑞祥回忆,她把情况告诉护士,她们却不相信,认为自己是在幻想。

  但刘瑞祥心里却很清楚,英男未生病前,听见这首歌总喜欢哈哈大笑。第二天上午推孩子散步时,刘瑞祥再次哼唱起来,果然,女儿又笑了。

  随着孩子身体状况的变好,9月12日,医生建议,带孩子回家中疗养,“家是孩子苏醒的最好地方。”

  在家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孩子的情况仍在好转,动作越来越多,自己取下口罩,用手推人。去年10月3日,一个医生朋友来看望孩子,对着孩子试探着说,“英男,指指你的鼻子,指指嘴巴。”孩子竟然都准确指到了。

  “能配合指令动作,说明孩子醒了。”医生朋友告诉家人这个喜讯。在昏迷了长达9个月的时间后,女儿终于醒了。

  “孩子的家人非常伟大,义无反顾坚持为孩子手术治疗。而不是像很多家庭一样,去观望,去消极应对。”从医学的角度,何江弘评价说。

  病情日记写满10本

  女儿醒了,新的难题却又来了:孩子已不会说话。

  像对待初生的婴儿般,刘瑞祥从伸舌头开始训练她,上下左右。到喂牛奶时,再用拼音一遍一遍地教她读:“mama”。

  不记得教了多少次,突然一天,英男跟着说了声,“妈”。这一个字,给这个陷入绝境的家庭,重新带来了希望。

  随着英男病情的好转,元旦之后,刘瑞祥和丈夫再次来到北京,在博爱医院为孩子做康复治疗,现如今,英男已经可以坐起、站立和缓慢行走。

  此时,距英男病发已过去17个月,这其中的每个节点和细节,有心的刘瑞祥都用笔逐一记下,至今已快写满10本笔记了。何江弘对笔记很认可,也希望刘瑞祥能将笔记改成书稿,给更多植物人家庭带来希望。

  不过,康复治疗的过程还很漫长。为了照顾孩子,刘瑞祥和丈夫已请假近一年,前期治疗花费百万元,借遍了所有亲朋,“就这么一个女儿,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要救。”刘瑞祥和丈夫很坚定。

  “妈妈你别难过,等我长大了,就可以赚钱养你们了。”英男也拍拍母亲的后背,安慰着说。

  采写/新京报记者 左燕燕

  摄影/新京报记者 周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