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周怀宗)农业是人类社会中最古老的产业,当现代化到来,传统的农业必然遭遇现代生产方式的挑战,这是任何国家都无法避免的问题,不同在于,有的已经完成了现代化,有的和我们一样,正在现代化转型的过程中。那么,国外是怎么做的?


“现代社会是一个多元社会,认识乡村振兴,同样也需要多元化的视角。这样的视角下,别人的经验会成为我们进步的动力,我们的故事,也同样会成为别人借鉴的对象”,在5月6日至7日举行的国际乡村振兴论坛上,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院长叶敬忠说。


国际乡村振兴论坛。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供图


该论坛由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主办,论坛上,来自巴西、荷兰、意大利、法国等多个国家的农业学者,与中国学者一起,共论中外的乡村现代化之路。

 

巴西:家庭农场的死与生


在工业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巴西农村都处在封闭和落后的状态中,农村和农民就是贫困和低生产效率的代表。而落后的原因被归咎于大量的小农户。


但消灭小农户是不可能的,忽略小农户,巴西的现代化也不可能完成,因为小农经济一共涉及巴西两千多万人,同时涉及了约430万的农业集体,涵盖了巴西的农业集体总数的84.4%。


为了推动小农户的现代化转型,巴西启动了一系列乡村经济促进计划。巴西前农村发展部部长古伊列梅·卡塞尔介绍说,“这个政策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一个包括土地革命、农业信贷、农业保险、技术支持、贸易支持等多种改革和扶持政策的一揽子计划。第二阶段则主要针对粮食生产、社会治理、农业机械化、土地管理以及农民权利保障等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推动工作”。


从2003年到2010年,8年之间,巴西的“乡村振兴”取得了不错的成就,古伊列梅·卡塞尔说,“8年时间里,巴西的农业家庭平均收入增长了33%,而全国家庭的平均收入增长仅13%。农村的贫困率从52%下降到了33%,极端贫困率从25%下降到14%,粮食安全率从56.5%上升到了49.9%”。


在所有的振兴计划中,一个名为“小农丰收计划”的政策功不可没。此前,巴西一直有大农户丰收计划,但没有针对小农户的经济促进计划。古伊列梅·卡塞尔说,“和大农户相比,小农户可以非常快速地响应国家的政策,转型速度很快,所以说,小农户的现代化,其实是自然而然的,是具有当代性的。”


国际乡村振兴论坛会议现场。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供图

 

荷兰:一场乡村的再造


在乡村振兴之前,荷兰的乡村和中国乡村有相似性,土地资源多样性非常丰富,这导致各地乡村现代化的需求也不一样。


实际上,在推动乡村振兴之前,荷兰的乡村现代化已经发展了很长一段时间,具备了一定的现代化基础。同时也早已经融入全球化市场,荷兰的农民和农产品,一直都在全球市场中参与竞争。


在乡村振兴之前,荷兰农业面临着两大难题,第一是就业人口的减少,人口负增长及农业人口出走,进入城市谋生,加剧了农业的凋敝。第二是缺乏可持续发展的动力。


荷兰瓦赫宁根大学高级研究员亨克·乌斯丁介绍说,为了应对这两大问题,荷兰提出了多功能经营的理念,并由此推出了一系列帮助小农经济转型为新型农场的措施,“我们重新定义了农场的概念,赋予农场更多的功能,不仅是生产方面的功能,还有经营方面的功能。比如举行食品运动,汇集所有的农场消费者一起去用餐。建立统一的农场市场,把旅游、消费等多种经济活动和农场结合起来,帮助他们和其他经济部门互动。这不仅使得农场有了持续的收入,同时还增加了就业,拉动了消费等,产生了一系列积极的效应”。


多功能的农场,本身还解决了就业人口减少的问题,亨克·乌斯丁说,“在荷兰,农业一向被认为是男性的工作,但多功能农场出现后,更多的女性参与到了农业活动当中,尤其是年轻农户的增多,为农业带来了更多的新型入口和机会。也为循环性农业和生态农业创造了更为良好的发展前景。我们不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就可以创造出更良好的土地资源的循环系统。”

 

欧盟:规则带动的乡村发展


作为农业现代化完成度较高的经济体,欧盟的农业在近年来遇到了很多挑战,包括经济方面的粮食价格、粮食安全等问题,环境方面的气候变化、雨林退化等问题。


更重要的是,欧盟各国中,农民收入、农业政策也不尽相同,因此,要解决欧盟的问题,就格外复杂。


意大利佩鲁贾大学高级研究员弗拉姆尼亚·文图拉介绍说,欧盟委员会为此提出了一系列全新的改革目标和农业政策,比如建立智能、强大、多样化的农业体系,以此来保证粮食安全,比如提高农业生产者的收入,再如加强食品生产经营链条的建设、加强环境的保护等。


具体的操作层面上,出台了鼓励农业和农村领域的知识创新,鼓励人们尝试农业数字化建设等许多措施,这些措施至今还在进行之中,按照规划,2020年,欧洲将有超过17个乡村发展计划。


弗拉姆尼亚·文图拉说,“欧盟乡村振兴的道路,首先是对农业系统的重新定义,在政策工具方面,为乡村的改革提供有力的支持。其次是金融体系的支撑,政策要落地,离不开金融体系的支撑,但在很多国家,金融其实在不断地撤出农村,而不是进入农村,这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多个国家农业学者与中国学者一起共论中外乡村现代化之路。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供图


观点:乡村振兴需要多元视角


百年现代化,中国乡村经历过三次大规模的改革,第一次,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乡村建设运动,第二次是本世纪初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第三次就是现在的乡村振兴战略。


叶敬忠说,“三个阶段,各自对应着不同时代的主要矛盾,也有各自最终的目的,第一次乡村建设,是要解决乡村如何发展的问题,第二次是解决如何更快发展的问题,而这一次,要解决的则是如何更好发展的问题”。


怎样才能更好发展?叶敬忠说,“当前社会中,关于乡村振兴的视角很多,但主要的有五种,包括马克思主义视角、新古典/制度经济学视角、后现代/解构主义视角等,这些视角关注的领域和内容各有差别,比如新古典/制度经济学视角,更多关注产权、效益、隐形经济人等,后现代/解构主义更关注如何反思等。问题在于,很多人往往只是持单一的视角去理解乡村振兴。世界是很多盒子共同组成的,但持单一视角,就等于把一个盒子等同于世界,视其他的盒子如无物,这显然是不恰当的”。


叶敬忠认为,在多元社会中,应该有多元的理解。不同的视角、理论,他们并不是割裂的,而是有机结合,形成了一个系统的理论。“它不是随便杂糅,它有结构性,和社会整体的发展方向、经济活动中的市场行为,农民生计的基础保障等有机协调在一起”。


21世纪是多元的时代,也应该有多元的理论,叶敬忠说,“了解和借鉴世界各国乡村建设、振兴的经验,意义正在这里。乡村振兴是开放的,有多种实践的可能性,有各种各样的实践形态的出现,这些丰富实践形态,会为我们乡村振兴理论研究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同时,我们自己在乡村振兴中的尝试和努力,也同样给世界提供了新的模板”。

 

新京报记者 周怀宗 编辑 唐峥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