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马瑾倩)是安(化名)来自山东淄博,在韩国留学,原本今年夏天将完成研究生学业。突然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打乱了她的计划。

 

1月20日,是安从韩国回家过春节,当天韩国境内确诊首例新冠肺炎病例,随后一个月累计确诊30例,疫情控制平稳。

 

2月18日,韩国大邱市一位61岁、代号为“31号病人”的女性确诊,导致1001人被隔离,韩国对外发布称其为“超级传播者”。2月20日,是安返校准备毕业论文。随后三周,韩国确诊病例增长至7755例。

 

“我妈开玩笑说我命苦。”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是安的生活轨迹与韩国疫情紧密联系在一起。返校后11天,3月1日,她选择回国,随后在青岛、淄博两地接受隔离。

 

在出租屋囤了5公斤大米、20多包拉面

 

新京报:2月底韩国已有不少确诊病例,为何还是选择回学校?

 

是安:春节前,我就订了2月20日返回韩国机票,2月19日手机弹出韩国确诊数量激增的消息,妈妈有点担心,不想让我回学校了。但我今年面临研究生毕业,毕业论文想找导师见面指导,如果再晚回学校加上14天隔离,会耽误很多事情,综合考虑就按照原计划起飞了。

 

当时的报道疫情主要发生在大邱,我们学校在首尔,离得远,大邱留学生很少我也不会去那边,觉得没必要太担心。但到韩国第二天,确诊病例就从50多例变成了80多例。

 

新京报:到韩国后接受隔离了吗?当地情况如何?

 

是安:韩国同样要求隔离14天,入境前我们需要下载一个App,每天上报体温,据说一天没上报就会被追踪。我们大学所属管辖区的派出所每天打电话来,问你今天体温是否正常、有没有不舒服,提醒你不要到处乱跑之类的。

 

韩国的大学给在读学生提供的宿舍很少,我和另两个中国同学在外合租,居家隔离,生活用品主要靠外卖,只是刚去那几天还没有无接触配送的意识。当时囤货有点疯狂,我们买了5公斤大米、20多包拉面在厨房角落堆得很高,还有我从国内带去的零食、网购了很多蔬菜水果,冰箱完全被塞满。

 

我们刚到韩国时就出门采购防疫用品,那时候药店没有KN94口罩,大型商超实行限购,每人一次可购买6只口罩。我们还买了一次性手套、护目镜、免洗酒精洗手液、酒精喷雾和消毒水等。


3月1日回到青岛后,是安住进了集中隔离酒店,房间内放有中韩双语字条。受访者供图

 

韩国确诊病例激增 返校11天后回国

 

新京报:刚到韩国没几天,为什么马上就决定回国?

 

是安:在韩国,我们出门的时候发现,大街上不少人不戴口罩,室外抽烟处还会出现人员聚集的情况,大家好像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那段时间每天睁开眼就是等待前一天0时至24时新增确诊病例的通报,2月29日,韩国单日新增确诊病例813例,这个增幅太大了。当天我和两个同学买了票,第二天就乘飞机回国了。

 

那架航班没有隔号售票,机舱里人很多,大家都紧挨着坐。一路上我都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手套,当时特别羡慕近视的同学,至少戴着眼镜感觉能起到一点作用。到达隔离酒店后我头晕恶心,而且吐了,医务人员检查后说,这症状是神经性的,我太焦虑了。

 

新京报:回国入关时,检查隔离严格吗?

 

是安:是的,返程飞机3月1日中午落地,我走出机场花了5个小时。

 

当时青岛流亭机场要求乘客分批次出机舱,并进行一系列检测,我等了2个小时才下飞机,是最后一批的第一个。一进机场大厅,远远地看见工作人员防护服、护目镜、口罩、手套、鞋套全副武装。距离他们大约一百米远的时候,我们被叫住,等待上一批乘客完成体温检测和信息登记,感觉特别空旷安静。

 

到机场大厅后还挺震撼的,人比往常少很多,各个区域像大学社团招新一样拉了好几顶帐篷。本地居民到所在区报名,我们外地回国人员统一到一处登记。接送大家的是一辆辆公交车,我们被接到了城阳区的一家酒店,路上又花了一个小时。

 

离开机场时天已经黑了,机场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已经走不动了,不知道他们一天要接待多少架航班。


是安在青岛居住的隔离酒店房间。受访者供图

 

在青岛、淄博两地接受隔离 共22天

 

新京报:回到国内,你在哪里接受了隔离?

 

是安:我先是在青岛隔离观察了8天。其间,早晨8点左右会有人敲门送早餐来,三餐都是放在门口。酒店每个房间放了体温计,吃过饭我们要按时汇报体温。我也想学习,但人滞留在青岛心一直放不下来,感觉可能第二天淄博就会来人接我。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一大早把东西收拾好,全副武装,只等一个电话,五分钟就可以下楼。

 

按照正常流程,在青岛落地后一两天,淄博就能派车来接我回乡。但我和家人反复给淄博、青岛两地各种部门打电话才知道,我入住的酒店是新增的集中隔离点,淄博还没有与酒店取得联系。等联系上,恰好又发现同一航班一乘客发热,我们必须等待确认发热乘客并非感染新冠肺炎,而且被适当延长了观察期。

 

3月8日,我回到淄博开始14天隔离。淄博市政、淄博防控工作小组、公安局、疾控中心各种单位给我打电话,询问基本情况,所以我现在还记得十几天前的航班号和具体的起落时间。

 

新京报:长时间隔离,心情和状态受到影响了吗?

 

是安:目前没有。隔离酒店免费而且条件不错。

 

青岛的酒店有一张字条,用中韩双语写着“疫情无情人有情”,还准备了各种服务的联系电话,让人觉得很暖心。只是隔离点的工作人员不会说韩语,当时特想报名帮他们做志愿翻译。

 

到了淄博,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特别是晚饭吃到了家乡菜博山炸肝,我还特地发了个朋友圈。隔离点建了微信群,加上工作人员总共26人,有需求我们会随时沟通。因为有人说冷,我们每个房间都送来了新买的电暖水袋。


3月8日,是安离开青岛隔离酒店,留下一张感谢字条。受访者供图

 

留学生面临窘境 回国、留守都有损失

 

新京报:疫情对留学生的学业、生活造成了什么影响?

 

是安:疫情一旦平稳,我会尽快返校,但很多在韩国留学生选择了休学,否则可能毕业都成问题。但一旦休学,再开学就要重新办理签证,尤其一些休学的大一新生,刚办的签证马上就作废了,为了避免这个麻烦,很多新生早早到韩国等待开学。另外,韩国大学学费比较高,很多学生选择分期缴纳,但分期的学生不能选择休学。

 

有的同学春节期间刚找到的实习,现在还在韩国上班。写字楼里人员密集,韩国民众的防疫意识不是特别强,而且因为疫情,有同事明显表现出对中国人的不友善。

 

回到国内的学生也会有损失:租的房子转租的可能性不大,房租要继续交;无法取消的网费、手机月租等费用加起来也不少。

 

新京报:你怎么看网上针对回国留学生个别不太友善的评论?

 

是安:隔离过程中,我一直有种很怕给大家添麻烦的心态。我也看到有留学生在网上晒自己正居家隔离,有个别网友评论说她不该这个时候回来,竟然有那么多点赞。我在这个留学生的消息下面评论说,“我回国后一直在隔离,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家人,很想他们。”马上有人评论我,“你这么委屈你回去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年至今,我一直处于隔离状态,说实话看到这些评论有点伤心。

 

新京报记者 马瑾倩

编辑 张畅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