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在那边好好的,我们今年因为疫情过不去了。”张照路鞠躬时,张宪(化名)在视频里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早些,家住北京朝阳的他在今年为逝去的父亲预订了直播祭扫。

去年,刚刚毕业的张照路成为北京怀柔九公山长城纪念林的一名“礼仪师”,主要工作内容是代客祭扫。3月28日和29日,是北京今年清明祭扫的首个高峰。数据显示,入园祭扫的人数较以往减少超过九成。现场祭扫少了,许多人选择“云祭扫”追思缅怀亲友。

在今年这个特殊的时节,像张照路这样的礼仪师和他们所从事的殡葬行业正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

不一样的清明

北京现场扫墓人数减逾九成,代客祭扫变忙了


“这个清明不太一样。”张照路告诉记者,“入园祭扫的人少了很多。”

受新冠疫情影响,许多人不能亲自到场祭祀,许多陵园所在地区为防疫情扩散,做出了严格的限流把控。

相比之前,张照路忙碌了许多。张照路出生于1998年,是九公山长城纪念林一名专职代客祭扫的“礼仪师”。

网络祭扫的社会接纳程度越来越高,张照路告诉新京报记者,以往他每天只需要服务15位客户。这次清明前后,这个数字升为二十多位。

整个代客祭扫仪式大约持续20分钟。祭扫完后,张照路和同事赶往下一处。走在九公山长城纪念林中,清明时节的陵园,树木刚刚抽出嫩芽。

3月28日和29日两天,是今年北京清明祭扫的首个高峰周末。据北京市清明节群众祭扫服务工作临时指挥部统计,3月21日至29日9天时间,全市各殡葬服务机构已累计接待31.1万祭扫群众。上周六周日两天,全市223处祭扫点共接待群众11.3万余人,疏导机动车4.2万余辆。现场祭扫人数上周六同比去年下降90%,上周日同比下降92%,机动车流量也同比下降近九成。

3月21日,北京市2020年清明网上祭扫服务平台开通;截至29日,选择网上祭扫的人数已超过4700人。

“受疫情影响,今年清明业务量比日常提升120%,代祭扫业务比往年同期提升150%。入园人数则减少约50%。”3月30日,九公山长城纪念林品牌部工作人员梅之馨告诉新京报记者。

清明时节逢疫情,北京市民政等部门倡导广大市民尽可能选择家庭追思、网上祭扫、代为祭扫等祭祀新方式,少出门、不聚集,降低交叉感染风险。

“祭奠和传承是一种精神活动,从这个角度来说,云祭扫也好,网络祭扫也好,都可以达到这种目的,实现慎终追远。我认为这种形式很好。”民政部101研究所副所长肖成龙认为, “从某种角度说,疫情为倡导网络祭奠创造了一个契机。甚至在未来,云祭扫等网络祭奠有可能成为一种主流的方式。”

“就目前疫情特殊情况下,云祭扫的推出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人员的聚集,对于疫情的防控无疑是有助益的。同时,疫情期间交通不便,云祭扫确实为家人表达对亲人的哀思提供了一种途径。”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博士靳亚飞表示。

代客祭扫礼仪师

每天至少鞠躬80次,正逐渐被接纳


3月28日,上午八点半。张照路身着黑色西装,伫立在一座墓碑旁的墓道上。墓碑刚刚被擦拭得透亮,每次鞠躬,黑色的漆面都会浮现出脸庞倒影。

他大学时的专业名称为现代殡葬技术与管理。其实,张照路最初报考的是防腐修复,即修复逝者的创伤面,他想和女朋友在一个学校。当时张照路的决定并未得到家里的理解,但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双方各自作出让步,最终他选择了现在这个专业。

20分钟前,张照路乘班车来到了九公山长城纪念林。他和他的猫住在怀柔城区的一间出租屋里,陵园则坐落于一处山坳。从张照路的家到陵园要坐四十多分钟的车。车上,他为今天的客户们安排好了祭扫顺序。

头一天下午的四点,距他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九公山长城纪念林的业务员已经把张照路第二天要服务客户的任务清单发送到他的手机上。清单上记载着20多位客户的需求。

和张照路一同站在墓道上的,还有他的一位同事。一般来讲,礼仪师会被两两分组。一名负责司仪,另一名客串摄像。上午十点半,借助微信群聊的视频功能,张照路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逝者的儿子张宪和他的几位亲戚共同观看了这场直播。

张照路摆好供品,手捧鲜花,深深鞠躬三次。而后,他将鲜花放置到了墓碑旁。临别,再次向逝者鞠躬一次。这样的步骤,他在这天重复20多遍,算下来,他每天要鞠躬至少80多次。如果有客户需要宣读祭文,他也会代为宣读。

这份特殊的职业让张照路变得有些敏感,他注意到周围人对他细微的反应。“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有些人比较忌讳这个,尤其是年纪稍大的人。”

不过张照路也收获了感谢。“感谢你们提供这个服务,能代我们过去看看。”礼毕,临挂断时,张宪不断向张照路表达着感谢。

“好好做,你就把他们像对待自己亲人一样,千万不能大意,一定要怀着敬畏的心,小心谨慎地去完成每一场仪式。”在九公山长城纪念林工作一个月后,张照路的母亲在视频电话里给他说了这番话。这意味着,这个特殊的行业已经被他的家人接纳。

代祭扫背后

数千亿元殡葬市场与“丧葬暴利”?

3月28日下午,北京朝阳区的张娜(化名)想在网上为武汉逝去的医生祭奠。她通过网络搜索关注了一家名为祭奠堂的微信小程序,各种虚拟祭品标注的价格让她吓了一跳——点亮一盏长明灯,最低档的要300元。

“祭奠堂”是武汉乐分在线科技有限公司旗下产品。记者注意到,该网络祭祀的消费项目包括行礼、供品、火供、祝福、点亮长明灯五大类。每个大类又被细分为多个子类,长明灯分为四种,分别为300元、450元、500元、600元不等。一些虚拟祭祀用品的价位甚至超过了该物品的现实定价。以香烟举例,一盒硬玉溪40元,一盒硬中华80元。

靳亚飞表示,殡葬行为中有“情感逻辑”和“面子逻辑”。前者体现为个体对亲人情感的哀思、眷恋;后者把丧葬行为变成财富、权力较量的“猎场”。“某些殡葬服务利用丧主的这种心理,想方设法推出新的‘产品’和服务项目,如豪华的棺材,以及张娜提到的高价长明灯,这会很让葬礼失去原有的意义。”靳亚飞认为,一方面造成资源的浪费,一方面是丧葬的孝的意义发生“畸变”。

“只要没有强制消费,不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不涉及欺诈。”肖成龙对此认为,市场有市场的规律,把选择权交给消费者也是一种调控的方式。

前瞻产业研究院预计,随着老龄人口的增多,至2024年我国殡葬行业市场规模将达到3170亿元。

以A股中主营业务涉及殡葬业的福成股份为例,截至目前,福成股份还未发出2019年的“成绩单”,但据其2018年年报,公司殡葬服务业实现营业收入2.60亿元,同比增长14.70%。殡葬业收入增长主要是销售价格同比增长所导致。2018年,公司殡葬业毛利率达到87.96%,远远高于公司餐饮业61.97%、畜牧业13.57%的毛利率。而且,殡葬行业2018年的毛利率同比还有所抬升。这是其殡葬行业毛利率连续三年抬升。

“现在政府在许多地方城市推出了关于殡葬的惠民措施,如火葬费用、骨灰盒,收取很少费用,甚至不收费,百姓的的丧葬负担并不是很大。政府在把一些半商业的丧葬服务单位国有化,并对服务项目、具体费用标准做了具体的规定,作用很大。”靳亚飞说。

“这是一个夕阳事业,也是一个朝阳产业。”肖成龙表示。

记者 李大伟 编辑 李薇佳 校对 李项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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