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人士称,最后时刻找到融资,但控股方百富拒绝签字;百富方面尚未回复相关问题

  “2016年是发展元年”,卡说曾在网络广告中高调宣传:就像智能手机取代诺基亚一样,卡说智能POS机会取代传统POS机,迎来全面更新换代的一年,市场规模是万亿级的。

  如今,上市公司百富环球旗下的这家号称国内最早从事支付增值业务领域的互联网O2O平台已经倒下。

  8月20日,新京报独家报道,上海铁路运输法院裁定,受理上海新卡说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下称“卡说”)的破产清算申请。报道发出后,多位卡说内部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卡说在获得融资后激进扩张,其倒下较为突然,他们将原因之一指向百富环球的“断供”;有卡说员工称,在卡说快不行的时候,百富收回了财务权限。内部人士还透露,卡说去年困难期曾寻求新一轮融资,但未获成功。

  新京报记者就卡说相关问题邮件采访百富环球,截至发稿未收到回复。另据早前媒体报道,百富环球曾承认过其管理问题。

  百富2014年宣布投资卡说,一年多后完成收购

  8月20日,新京报独家报道,上海铁路运输法院裁定,由于上海新卡说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卡说”)提供的申请材料显示其已资不抵债,不能清偿到期债务,已具备破产原因,故受理卡说的破产清算申请。裁定即日起生效。

  在报道发出后,一位自称百富环球律师赵俊俊的人士向新京报记者发邮件称,独立法人卡说依据企业破产法有关规定,正常进入破产清算程序,属于普通公司破产案件,并无特别之处。如继续关注卡说破产清算事宜,请留意有关法院公告。百富环球则未回复新京报记者的采访提纲。

  那么,卡说究竟为何倒下?在获得融资的几年间,卡说发生了什么?

  回溯到2014年底,百富环球宣布战略投资南昌卡说,现金代价3060万元,间接收购51%股本权益。

  百富环球当时称,南昌卡说是中国第一家致力于银行卡消费增值业务领域研究的互联网资讯技术运营商,目标是5年成为全国最值得信赖的银行卡增值业务供应商。

  9月13日,卡说内部人士王钦(化名)告诉新京报记者,“卡说之所以和百富走到一起,因为传统POS只是单纯的键盘支付,百富打算转型为智能POS,增加支付增值服务,这和卡说正好契合。融资后,卡说的目标定得也很远大,只是后来没有达到预期”。

  公开信息显示,百福是全球领先的电子支付终端解决方案提供商,是全球第三大POS机供应商。截至目前,百富产品累计出货量达两千六百万台,销售网络遍布全球100个国家及地区。

  虽然早在2014年底就已宣布投资事项,但工商资料显示,直到2016年3月,百富对卡说的投资才完成。

  工商资料显示,以南昌卡说为经营主体,卡说的股东包括万达百汇科技(深圳)有限公司、上海卡涌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和百富科技有限公司。万达百汇隶属于百富科技旗下。

  百富环球2016年报也确认,2016年3月完成对软件供应商卡说的收购。

  融资后急剧扩张,被称“虚胖”

  获得百富融资后,卡说的研发队伍急剧扩张。

  王钦是2016年初入职的员工,彼时,百富环球的融资刚刚到位,卡说就在苏州成立研发中心,他成为其中一员。

  “苏州研发中心原本规划二三十人,后来人越来越多,增长到150人,于是规划又做到两三百人。但还没扩张两三百人的时候,卡说就突然倒下了”,他说。

  据某招聘网站介绍,截至2016年7月,卡说已在全国设立20家分公司,总部位于上海,业务遍及全国。作为银行卡营销专家,卡说先后与20家银行、金融机构展开合作,已完成15亿的刷卡活动交易额。

  “除了总部和苏州研发中心,各分公司都是市场人员”,王钦称,最多的时候,卡说全国范围有700多个员工,公司几乎是盲目扩大。当时有一个月,仅工资就发了七八百万元。而百富环球给卡说的融资不过3060万元。

  在这一过程中,卡说的业务模式也发生着变化。

  王钦表示,“融资前,我们是和POS厂商合作,不卖POS机。融资后,卡说开始卖POS机,比如我们计划一年在线下卖10万台终端”。另一位卡说前员工表示,到了年底,实际销售非常少。

  卡说的一位原管理层人士表示,销售的产品就是百富推出的新品“百富A920”。

  当时为加快销售,卡说也在试图建立代理商体系。

  新京报记者自一位卡说前代理商处获得的材料显示,卡说POS终端的统一零售价为1680元,融合了十余项智能功能,包括收款、智能核销、财务对账、会员功能、微信公众号、门店管理营销等。一位代理商表示,“之前做的时候拿货价是几百块钱”。

  卡说的扩张一度成效斐然。王钦透露,卡说从代理商方面获得的资金也有五六千万。

  百富环球2016年年报中称,卡说的商户量由2015年底的约两千家迅速提升至2016年底的约一万三千家,并预期商户量在未来数年会持续迅速提升。

  百富环球透露,2016年卡说的解决方案增值服务总收入为约1.25亿港元,令集团的服务收入占集团的整体收入占比大幅提升至5.4%,并录得约400%的按年增长。

  公司突然倒下,员工称百富“断供”

  就在卡说急剧扩张的时候,王钦注意到,(2017年)4月份公司开会说,中层研发人员先发一半工资,另一半下个月发,“所有人都很奇怪,卡说没钱了?”

  五个月后,卡说创始人发表了一份颇为激昂的公开信。

  新京报记者自员工处获得了卡说创始人邓志华发表于2017年9月的公开信。邓志华称,过往几个月,不管是公司战略和业务调整及心路历程经历,想必大家和我一样都得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困惑、迷茫、孤独、无奈、寂寞、彷徨、坚守、坚韧、坚持、坚信这些状态的反复。邓志华承认,现阶段谣言、诱惑都很多,信息不对称很容易影响我们的心态。

  谈及卡说在急剧扩张中突然倒下,王钦表示,“百富每月都会给卡说一定运营资金,支持卡说一定数量终端,但后来销量没达到预期,2017年3月份百富实际上开始断供,卡说出现了无东西可卖的现象。卡说在把代理商的钱烧完后,4月份资金就断了。”

  9月16日,一位卡说管理层人士确认,去年三四月份,百富对卡说实施了断供,原因一方面是销售情况不理想,另一方面是百富内部对此也有意见。

  据上海铁路运输法院所查明,卡说编制的资产负债表显示,截至2018年6月30日该公司账面资产总额为937.44万元,负债总额为8575.28万元,所有者权益为-7637.84万元。

  一位卡说的管理层告诉新京报记者,卡说盲目扩张导致人才断层,公司吸收了一些所谓的中层人才,但这些人对卡说的业务并不清楚,用传统思维去管理,水土不服,决策不接地气。

  王钦认为,“公司创始人之间的想法也不统一,导致公司产品线没有重点,比如这个产品线是某某总要求做的,另一个是某某总要求做的,很多项目没有侧重点,都重要,都要做,但人员就这么多,导致开发周期、质量不如预想中的好,这也是我们研发中心头疼的事情。”

  公开信息显示,卡说的创始人最早有三个,分别是邓志华、胡卓磊和陈家荣,其在卡说均有持股,其中邓志华持股比例最高。就卡说衰落一事,9月16日,新京报记者多次致电邓志华,对方均未接听。陈家荣则表示已经离职,随即挂断了电话。

  卡说融资自救,为何未获成功?

  卡说也曾试图自救。

  王钦表示,卡说在发现百富可能不愿再投钱的情况下,开始寻找其他方面的融资,2017年八九月份联通创投几乎要签协议投资了。

  卡说管理层人士表示,当时融资方是联通创投,已经实施尽调。员工看到公司创始人确实在努力,很多人才继续留下。

  创始人邓志华也在上述公开信中表示,“你不怕死,别人就敢投,视死如归、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公司商业模式及方向终于得到了资本市场的认同,明后天主协议就下来了,接下来双A进入,卡说的困境将得到极大的缓解。”

  但邓志华的愿望没有实现。

  对于融资一事,上述管理层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百富拒绝签字。

  王钦表示,据其了解,联通创投要投资的话,必须首先由卡说回购百富所持的股份,让百富作为小股东而不是控股股东,“要求很难达到”。

  9月16日,新京报记者致电联通创投,电话无人接听。

  “卡说的创始团队和百富有过很长的沟通,有很多博弈,时间拖了很久,后来就撑不下去了”,王钦说,而在卡说快不行的时候,百富收回了财务权限。

  据报道,在2017年业绩说明会上,百富环球曾反思,“卡说”在收购不到两年时间内,因市场变化而导致经营不善,最终不得不忍痛割爱,结束了其运营。现在回想起来,或多或少与公司管理有关。

  “到(2017年)10月的时候,(苏州研发中心人员)基本都离职了”,王钦表示。

  随着卡说倒下,无论是投资方百富还是卡说的员工,没有赢家。

  百富环球2017年年报显示,报告期内溢利3.37亿港元,较2016年下降44.2%。下降主要由于年内确认集团非全资附属公司卡说连同其附属公司及苏州知行易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运营的一次性资产减值分别为1.59亿港元及0.175亿港元。

  有自称卡说苏州分公司的员工告诉新京报记者,苏州分公司欠薪员工共约110人,欠薪总额在400万元左右,至今没有收到任何款项。

  新京报首席记者 赵毅波 zhaoyibo@xjbne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