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零售药店买药,往往有工作人员为患者推荐药品,但绝大部分患者并不知晓对方是否是执业药师,用药安全问题由此引起关注。

今年央视3·15晚会曝光重庆市部分药品零售企业执业药师存在“挂证”、不凭处方销售处方药等问题后,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关于开展药品零售企业执业药师“挂证”行为整治工作的通知》,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为期6个月的药品零售企业执业药师“挂证”行为整治。

“挂证”,即药店在日常药品销售经营中,并未按照监管要求配备全职执业药师在岗,“证件在,人不在”。

在整治期即将结束之际,新京报记者在北京地区走访了10余家药店后发现,部分药店存在执业药师未在店、未经执业药师指导且顾客未出示处方情况下药店直接销售处方药等情况。

“挂证”现象泛滥的主要原因,是执业药师的数量未能满足行业需求。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执业药师资格认证中心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6月底,全国注册于零售药店的执业药师为445832人,但国内有超过45万家零售药店,按照每家药店至少1名执业药师的配比标准,目前执业药师的数量尚未能完全覆盖所有的零售药店。

因此,“远程审方”有望成为解决执业药师数量不足的方案。有业内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对于集团化管理的药品零售企业,或者有资质的连锁药店,如果法规允许,可以实施远程处方审核、提供在线药学服务,这样则能够释放更多的执业药师资源,从根本上解决“挂证”现象。



走访:仍有部分药房执业医师“缺位”

“你就拿这个四妙丸吧。”8月14日,在北京市东城区一家连锁药房的店里,一名自称执业药师的工作人员向新京报记者出示了处方药四妙丸,并表示不需要处方也可以购买。该工作人员佩戴了一个写有姓名和执业药师称谓的名牌,但该名牌用水性笔书写,字迹随意且没有照片。

当记者询问该人员是否为执业药师时,她摸了摸名牌,随即表示肯定。但根据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公布的执业药师业务规范,执业药师应当佩戴专业徽章上岗执业以示身份,显然,该人员佩戴物品并非正规徽章。

8月14日-8月15日工作时间,新京报记者走访了北京市10余家药店,其中,仅东城区一家老百姓大药房有执业药师在店,且与店内提供的注册执业药师信息相符的情况,其他药店执业药师均不在店,部分药店以“执业药师未上班”或“执业药师在公司开会”为由回应记者。

在新京报记者走访的药店中,丰台区一家大药房和东城区一家药房都存在没有执业药师在店且不需要患者提供处方单即可出售处方药的情况;丰台区另外两家药房和东城区另一家大药房,没有执业药师在店,店员表示需要有处方单且执业药师在店的情况下才能出售处方药。

此外,新京报记者走访的东城区、丰台区多家药房营业人员均提示新京报记者,在药店购买处方药,可提供远程问诊服务。其中一家大药房的营业员说,药店有联合诊所,诊所医生联网可以进行远程看病,只要有执业药师在店,就可以通过医师问诊给患者开出处方药,同时消费者自行出示处方证明也可购买处方药。

“如果是我们清楚病情的老顾客来拿药(处方药),我们也会直接拿,不能太死板。”上述营业员还向记者表示,执业药师下班后,营业员不可随意售卖处方药,但如遇到营业员熟知病情的老顾客,有时也会直接拿处方药。

执业药师“缺人”滋生“挂证”现象

湖北随州某药店从业人员王敏告诉新京报记者,“挂证”行为是药品零售行业的潜规则,这些年随着相关行业规定的出台,“挂证”现象略有减少,但依旧是屡禁不止。“如果‘挂证’,药店一年要支付6000元至7000元给执业药师。”王敏表示,随州当地药店雇佣执业药师坐店,每个月需要支付4000元的薪资,平均一年需支出4万至5万元,而‘挂证’每年最多需要支出7000元。

福建厦门医疗行业内部人士李晔也向新京报记者描述了类似行情:“药店聘请一位执业药师坐班一个月要付给他5000元,外加药品提成,但如果只是‘挂证’,一个月只用给2000元。”

“挂证”泛滥,执业药师供需不平衡是一个主要原因。

虽然全国执业药师注册人数逐年增加,但行业依旧“缺人”。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执业药师资格认证中心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6月底,全国注册于零售药店的执业药师为445832人,但国内有超过45万家零售药店,按照每家药店至少1名执业药师的配比标准,目前执业药师的数量尚未能完全覆盖所有的零售药店。

王敏表示,除开成本的考量,“挂证”行为的产生也基于招不到执业药师的情况,“执业药师也不喜欢在药店坐班”,她表示,部分执业药师可能会有固定工作,同时在药店挂职,多年前甚至存在“一证多挂”的现象,执业药师将执业资格证借用给多个药店使用,“那个执业药师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尽管“挂证”现象存在,部分执业药师对“挂证”行为持保留意见,“药和其他东西不一样,如果出事,要负刑事责任,挂一年就几千块钱,没必要”。

“远程审方”有望终结“挂证”

在执业药师数量增长有限的情况下,“远程审方”被视为是终结“挂证”现象的解决方案。所谓“远程审方”,是指通过互联网后台,执业药师远程视频为药店消费者在线问诊,开具电子处方,以提升处方药销售的安全性和可靠性。

一位医药行业内部人士表示,对于集团化管理的药品零售企业,以及有资质的连锁药店来说,远程审方能够对执业药师进行集中的管理、培训,促进执业药师对处方审核标准的规范化,从而提升审核效率,减少管理成本和人力成本,提升服务水平。

该人士向记者表示,如果法规允许,在相关监管部门要求的标准和限定条件下,一定程度地开放多点执业,能够在执业药师总体从业人数远远不满足行业需求的情况下,释放更多执业药师资源,从而合规地解决“挂证”现象。

事实上,自2013年湖南省率先试行“远程审方”后,浙江、广西、江苏、广东等数省区已针对“远程审方”出台了相关文件,但一直只是处于试点阶段,而且有部分省市已叫停试点工作,原因是部分零售药店直接将“远程审方”取代执业药师的工作,继而不再积极配备执业药师。

此外,“远程审方”也触动到公立医院的利益。有业内人士表示,公立医院占药品销售80%以上的份额,一旦“远程审方”在政策层面获批,零售药店等渠道将有望弥补药事服务能力上的差距与公立医院比肩竞争,进一步削弱公立医院对药品销售的控制。

目前国家正鼓励处方外流,以打破公立医院“以药养医”的机制。去年10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印发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2018年下半年重点工作任务的通知》,明确提出支持处方外流,把药品购买权交予患者。这意味着原本患者在医院就诊、开处方并获得药品,现在处方外流后患者可以选择在医院或零售药店购药,将就诊和购药分离。

业内人士认为, 除了“远程审方”,落实药师“多点执业”,以及加大对执业药师的培养也能解决“挂证”问题。不过,由于待遇水平较低,执业药师数量的提升非短期内可达成,“远程审方”能否成为缓解药师供需矛盾的解决方案,尚需行业与有关部门共同探索。


新京报见习记者 程子姣 陈诗怡 实习生 翁睿敏 徐子林 


编辑 赵泽  校对 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