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交通大学药理学博士杨宝德。图/视觉中国

  死者女友发文称其经常被导师要求“陪吃饭”“逛超市”“打扫卫生”,校方称情况属实

  2017年12月25日,西安交通大学药理学博士生杨宝德在西安灞河溺水身亡,经警方认定,无证据表明系刑事案件。2018年1月8日,杨宝德女友发文称其系因“不堪导师奴役自杀”,文章发布后,引发舆论关注。

  1月19日,西安交通大学针对该事件回应称,杨宝德的博士生导师周某确实存在让学生到家里打扫卫生、陪同超市购物、洗车等行为。校方已对周某进行严肃批评教育,校学位评定委员会取消了周某的研究生招生资格。

  昨日,死者哥哥杨宝佳对新京报记者表示,我们希望通过这件事能改变教育体系的不平等现象,这样我的弟弟或许死得有点意义。截至目前,死者导师周某尚未对该事件表态,记者昨晚致电周某,其未接电话。

  警方认定无证据表明系刑案

  去年12月26日,杨宝德女友吴琪(化名)发现其失踪后赶往西安,27日杨宝德哥哥、姐夫、妈妈等人也到达西安。12月29日,杨宝德遗体被警方找到。今年1月8日遗体火化,10日在湖北安葬。

  据媒体报道,监控显示,去年12月25日下午5点半左右,杨宝德从西安交通大学宿舍楼走出校门,进了小寨地铁站。大约6点半,杨宝德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监控中,他从浐灞中心地铁站A口出来,往大桥的方向走去。法医鉴定表明,杨宝德去世于当晚10点至12点之间。经警方认定,无证据表明系刑事案件。

  在杨宝德哥哥杨宝佳看来,弟弟做出这事是难以置信的,“很意外、很意外”,昨日他连用了两个意外向记者表达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据杨宝德女友吴琪介绍,在杨宝德的规划中,和她一起出国待一年,回来毕业后进入高校当老师,继续搞科研,这是未来的很好的安排。

  女友发文称死者遭导师“奴役”

  今年1月8日,杨宝德女友吴琪在微博发布名为《名校博士不堪导师奴役自杀身亡,导师冷漠无情不闻不问》的文章,其中提到,博导(杨宝德导师周某)的批评指责是导致杨宝德轻生的直接原因,导师变相阻拦杨宝德出国;还把杨宝德当苦力使唤,经常被要求早上去停车场接送她去办公室、拎包送水;陪导师吃饭,逛超市,去导师家打扫卫生等等。

  “他觉得跟着这个导师经常做一些无关的事情,搞科研的时间很少。”吴琪告诉记者。

  此后,吴琪在微博上发布了大量杨宝德与导师周某的微信聊天记录。聊天记录显示,周某会让杨宝德陪着她逛超市,还会询问自己的穿着好不好看,作为学生喜不喜欢自己上课,还会跟杨宝德说他女朋友配不上他等话。

  面对导师的这些要求,杨宝德没有跟家人聊到,但会跟女友谈起。“但他不是会把自己情绪完全表达出来的人,最多说好烦不想去。”吴琪对记者说。

  吴琪对记者说,这不是杨宝德第一次轻生。2017年5月,他一个人徒步到20多公里外的秦岭,几次尝试自杀未遂。在去年5月份杨宝德第一次尝试轻生的时候,就找导师周某谈过,周某当时表示自己以后会注意言行。

  校方称导师“说话比较随意”

  吴琪在微博发布的文章和截图引发舆论关注,2018年1月19日,西安交通大学针对该事件回应称,校方已对周某进行严肃批评教育,校学位评定委员会取消了周某的研究生招生资格。

  校方回应媒体称,“学校1月8日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对杨宝德女友发帖反映的问题及导师周某的情况展开调查。学校对15位周某同事、7位杨宝德生前好友、舍友及周某其他研究生开展了调查,调查中有11位教师、多名学生反映,周某比较关心研究生,包括杨宝德的生活学习及科研,但确实存在让研究生到家里打扫卫生、陪同超市购物、洗车等行为,平时在与学生的交往通讯中,也有说话比较随意的情况。”

 

 


杨宝德女友吴琪在微博上发布的杨宝德与导师周某的微信聊天记录。微博截图

  ■ 对话

  死者哥哥 导师曾来过一次,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寒门博士”是杨宝德死后,外界给杨宝德贴的标签。他出生于湖北农村,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杨宝德是家中唯一的大学生。

  “节俭”是哥哥杨宝佳对他的评价,“他性格活泼开朗,在我们面前就是挺嘻嘻哈哈的一个人……从来没想到他会(自杀)。”杨宝佳告诉记者。

  弟弟“读博以后是挺忙的”

  新京报:什么时候发现杨宝德失踪的?

  杨宝佳:确认他失踪的时间是去年12月26日中午。当时是他女朋友先去西安的,26日中午就飞去了。她第一时间通过他的同学、校方找人。过了24小时(没找到),报警调取监控,需要直系亲属签字,我们也赶过去。当时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以为他只是出去散散心。

  新京报:具体找到他是什么时候?

  杨宝佳:29日晚上7点多。

  新京报:你眼中,弟弟是什么样的?

  杨宝佳:他挺节省的,性格活泼开朗,他在我们面前就是挺嘻嘻哈哈的一个人,干什么都挺合得来,有说有笑,特别阳光。(这件事)很意外很意外,从来没想到他会(自杀)。

  新京报:他在你们面前聊过他学习、学校的事吗?

  杨宝佳:从来不聊他不开心的事,给我们打电话、视频聊天,就说他在那边生活很好。

  新京报:没有说过他的压力?

  杨宝佳:没有。

  新京报:平时他忙吗?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吗?

  杨宝佳:他读博以后是挺忙的。读博之前,我们跟他联系,都能联系得上。读博以后,给他打电话、聊视频他就不一定能接得着,事后他会回个短信或者回个电话。

  弟弟曾说“在导师家做卫生”

  新京报:你知道他帮导师做家务的事吗?

  杨宝佳:他是个喜欢睡懒觉的人,不喜欢吃早点。有个礼拜六的上午9点,我给他打电话,喊他起来吃早点,结果他接了电话告诉我,在导师家做卫生,一会儿再给导师擦个车。我当时觉得很诧异,但没往深处想,或许干点理所当然,没特在意。

  新京报:你知道这种情况多吗?

  杨宝佳:我打电话遇见的就这一次,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事后曾与导师两次见面

  新京报:你们在西安这段时间见过他导师?

  杨宝佳:12月27日晚,在我们强烈要求下见了一面,他导师一直说自己腰扭伤了。之后是元旦那天下午3点多,来了一次,没有进屋,看到我爸我妈在哭就直接下楼了,什么也没说。

  新京报:第一次见面也没说什么?

  杨宝佳:第一次是求助她,希望她能帮忙找(杨宝德),因为我们在西安人生地不熟,问她有没有媒体朋友能帮忙,她说她没媒体朋友,可以发朋友圈。29日,找到了杨宝德后,我就问她,难道你学生不见了这么多天,你也不闻不问吗,发现微信已经被她删了。

  新京报:现在家里什么情况?

  杨宝佳:现在姐姐、孩子他们都回老家了。父亲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见任何人,还没走出来。

  新京报:知道学校出了处理结果吗?

  杨宝佳:我们是从媒体那边获知的,学校没单独给我们回复。

  新京报:据学校说帮助家属处理杨宝德善后事宜,提供十余位家属在西安的饮食居住等生活保障,全程安排医生陪伴,协助家属火化遗体,并承担了丧葬费等费用,这属实吗?

  杨宝佳:基本属实。我们没找到杨宝德之前,是在学校周围自己找地方住的,找到杨宝德后,学校给安排住的。

  新京报记者 王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