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吴婷婷)经过10小时手术,昨晚,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以下简称“浙大一院”)为一名66岁的新冠肺炎患者完成了双肺移植手术,这也是全球首例老年新冠肺炎重症患者肺移植手术。

 

今日(3月2日),该院肺移植科主任韩威力接受新京报专访时表示,虽然患者术后生命体征平稳,但由于目前医学界对新冠肺炎病毒研究尚不全面,因此患者是否能够全面康复还需要时间观察。

 

肺移植手术主刀医生韩威力。受访者供图


谈术前准备

六项指标检测须全为阴性

 

新京报:与常规肺移植手术相比,这名新冠肺炎患者的肺移植手术做了哪些准备?

 

韩威力:因为对新冠肺炎我们还没有完全了解,所以手术前对患者进行了全面的核酸检测,共六项:包括血、痰、咽拭子、肛拭子、大便以及肺泡灌洗液的检测。结果全部为阴性且持续8天,这种情况下我们才会考虑对患者进行肺移植手术。

 

如果有一项检测为阳性,肺移植后病毒有可能再次攻击靶器官,继续攻击肺。所以,检测结果如果为阳性,做肺移植患者承担风险太大。

 

从医护人员角度来说,如果患者的检测结果有一项为阳性,手术过程中医护人员哪怕做好各种防护措施,也容易被传染。所以患者的所有检测必须全部为阴性。

 

同时,从供体上来说,这名患者2月3日进行了气管插管,2月16日上的ECMO,一周之前我们就在全国地毯式寻找供体,想找到一个与这名患者身高、体重相对比较匹配的肺源。现在的这个供体是目前找到的最合适的一个。

 

新京报:医护人员做了哪些防护?

 

韩威力:我们穿了防护服,还戴了N95口罩、护目镜,护目镜外还套了一个很大的正压头套。

 

新京报:什么情况下,新冠肺炎患者可以做肺移植手术?

 

韩威力:首先患者应为终末期肺病,也就是说内科已经无法治疗,病情一直在恶化。具体到新冠肺炎患者来说,患者需要呼吸机和ECMO支持,像这个病人的ECMO流量已经无法再加大了。病人在呼吸机和ECMO双重辅助下都难以支撑。

 

同时,患者的六项核酸检测指标必须为阴性,而且持续8天。此外,我们对病人的重要脏器要进行评估,比如心、肝、肾等,病人要承受得起手术创伤,这样术后恢复得可能性要大一些。

 

为防止感染,手术过程中医护人员戴上正压头套。受访者供图


谈手术过程

手术时间比常规肺移植多5小时

 

新京报:针对这名患者采取了什么手术方案?

 

韩威力:方案与常规肺移植的预案差不多,但需要注意的是这名患者此前进行了V-V ECMO支持。上了手术台后,我们采用蚌壳式切口,这个切口的好处是在双肺移植过程中,可以缩短供体缺血时间。另外一个优点是手术过程中可以根据需要,随时建立V-A ECMO也就是说两台ECMO为患者提供支持,降低手术风险。

 

另外,因为这名患者比较肥胖,手术中需要先切除纵膈心包前脂肪,扩充胸腔容积,这增加了手术时间。同时,心房袖的吻合方面我们在术前也做了充分的考虑。此外还要注意出血问题,一定要严密止血。

 

新京报:手术持续了多长时间?与常规肺移植手术相比有哪些难度?

 

韩威力:昨天中午12点多,我们将患者送进手术室,下午1点多开始手术。之所以先把患者送到手术台上,是因为可以减少供体的缺血时间,供体一到即可开始手术。手术进行到晚上11点多,总共用了10个多小时。

 

常规肺移植手术一般花5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完成。这台手术多出来的5个小时,主要是手术过程中需要攻克一些困难,其中就包括要给患者建立V-A ECMO。患者呼吸衰竭导致肺动脉压力增高,右心明显增大,整个心脏旋转,增加了手术难度。

 

另外由于患者体型肥胖,尽管没有基础疾病,但由于胸腔小,空间与肺的大小不匹配,造成心血管功能较普通人脆弱,这不仅是导致其病情迅速进展的因素之一,也使移植手术更加复杂。因此我们还给供体进行了减容,切除了右肺中叶。

 

整个手术过程险象环生,特别是患者肺静脉左房袖吻合处的处理尤其困难,稍有不慎,要么左房无法吻合,或者阻断钳滑脱,直接导致患者死亡。不过好在团队经验丰富、合作默契,问题一一化解。这是我现在回忆起手术过程中在技术方面最重要的问题。

 

浙大一院肺移植科团队顺利完成手术。受访者供图


谈术后恢复

关键看能否撑过术后三天

 

新京报:可否预测这名患者术后的康复情况?

 

韩威力:这名患者术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们现在心里也没底。主要看术后这三天能否撑过来,如果能顺利拔掉ECMO和呼吸机,就说明病人能恢复过来。

 

另外也要看新冠肺炎病毒诡异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能“放过”我们。

 

手术前,我们已经跟家属沟通过这些风险,家属表示坚决要做,信任医生。那么对于我们医生来说,职责是治病救人,如果有条件为什么不拼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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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通绿色通道为人体捐献器官运输“抢”时间

 

为保障这次人体捐献器官运输,东方航空开通了绿色通道尽最大可能“抢”时间。

 

韩威力告诉记者,得知湖南省怀化市通道县有供体后,浙大一院的两名医生迅速动身前往通道县。去程医生们乘坐了6小时高铁先到达怀化,然后又坐了两个小时汽车到达通道县。取得人体捐献器官后,因为要抢时间赶回杭州,所以医生们决定乘车前往桂林,从桂林乘飞机回杭州。

 

因当时回杭州的机票已经销售一空,浙大一院紧急与杭州萧山机场联系,机场向东航寻求帮助。

 

东航桂林机场站站长陈倩回忆说,2月29日,桂林机场站接到东航杭州营业部信息,有两名旅客要携带人体捐献器官回杭州。因为正值疫情防控期间,东航桂林机场站考虑到要减少这两位医生与其他旅客不必要的接触,所以第一时间联系了桂林机场,预约专门的值机办理柜台,为医生单独办理值机。

 

同时,与桂林机场安检部门沟通,开辟专门的安检通道,登机时优先为医生们办理登机。此外,东航为两名医生办理行李托运时将他们的行李最后运上飞机,并且安排专人监控行李情况,这样医生们在杭州机场第一时间取到托运行李。

 

陈倩告诉记者,一般情况下,保障人体捐献器官的医生到机场后,航空公司要对相关手续进行审核。因为情况特殊,陈倩2月29日就与两名医生取得联系,通过传输电子文档的形式提前审批确认,缩短了办理时间。

 

新京报记者 吴婷婷

编辑 陈思 校对 李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