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四川凉山冕宁县,大马乌村受灾航拍。红星新闻 江龙/人民视觉


6月27日,当地群众住在临时安置区内,得到消防救援人员的救治。图/人民视觉


6月29日,武警凉山支队官兵为冕宁县大马乌村安置点群众发放早餐。图/人民视觉


鲜祥辉和队员们帮助灾民清理院子里的淤泥。受访者供图


临时安置区内,有工作人员进行消杀工作。图/人民视觉

  强降雨引发特大山洪,河沟改道洪水漫流,部分村庄损毁严重;当地设立6个集中安置点安置受灾群众

  截至7月2日17时,四川冕宁县“6·26”特大暴雨灾害已造成16人遇难、6人失联。直接经济损失共计7.38亿元。

  

  新京报讯 6月26日18时至27日1时,冕宁北部地区降暴雨到特大暴雨,特别是26日21时至27日1时,高阳街道灵山景区降雨量数据为211mm,彝海镇大马乌村降雨量数据为107.5mm,彝海镇曹古村降雨量数据为85.7mm,导致这些地区受灾严重。

  共计2100户9880多人受灾

  冕宁县政府新闻办公室发布的消息显示,暴雨灾害发生后,冕宁县防指根据预案启动Ⅱ级山洪灾害防御响应,成立了“6·26”特大暴雨洪灾应急抢险前线指挥部,指挥部下设6个工作组,具体负责灵山景区、彝海镇、高阳街道及其辖区内国道248垮塌路段抢险救灾工作。

  根据统计,彝海镇、高阳街道等乡镇(街道)共计2100户9880多人受灾,安全转移群众1705户7705人。农作物受灾500公顷、成灾280公顷、绝收70公顷;房屋严重倒塌80户280间、一般损坏620户2300间。

  当地设立6个安置点安置受灾群众。截至7月1日,彝海镇2个集中安置点已搭建帐篷395顶,发放折叠床1020张、防潮垫760床、高压板40张、棉被3410床、成人防寒服2100套、彩布条4件、生活物资3000份。高阳街道设立4个集中安置点,已搭建帐篷60顶,发放折叠床100张、棉被400床、生活物资202份。

  灾害造成直接经济损失7.38亿元

  冕宁县政府新闻办公室7月1日中午通报,受暴雨影响,高阳街道辖区内冕宁高速路口下方国道248线发生崩塌,导致2辆过往车辆坠河,截至7月2日17时,10名乘载人员中5人获救、2人遇难、3人失联。彝海镇遭遇短时强降雨引发特大山洪,河沟改道,洪水漫流,导致14人遇难、3人失联。

  截至6月30日23时,此次灾害造成直接经济损失共计7.38亿元。

  凉山州委州政府已安排救灾资金500万元,冕宁县委县政府已安排救灾资金305万元用于抢险救灾工作。支援冕宁县的帐篷、折叠床等应急抢险物资已陆续运抵并分配到受灾群众手中。

  ■ 对话

  冕宁洪灾救援者鲜祥辉:

  记忆中最大的洪水 希望找到更多幸存者

  在冕宁县生活了47年的鲜祥辉参与了这次冕宁特大暴雨灾害灾后救援。

  灾情发生后,作为冕宁县森林草原消防大队大队长的鲜祥辉带领队伍奔赴受灾严重的彝海镇大马乌村。

  鲜祥辉说,这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大洪水。

  一家五口遇难 小男孩被冲到一公里外

  新京报:你们什么时候抵达受灾现场?当时现场情况怎么样?

  鲜祥辉:6月27日凌晨1点48分,我们从消防大队出发,到达冕宁县彝海镇大马乌村时大概是凌晨两点半。

  到达现场时,大马乌村的道路已经被洪水完全冲断。当时还在下雨,特别黑,四周都是洪水奔涌的声音,惊心动魄。我们打着手电摸黑朝村里蹚过去,把搜寻到的被困群众转移出来。

  我今年47岁,一直生活在冕宁县,这是我见过的最大洪水。

  新京报:消防大队这次派出多少人参与救援?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鲜祥辉:35人。我们队平时以扑火为主,但也作为县里的综合应急防险队伍,日常发生洪水、地震灾害也会参与救灾。

  主要任务是把被困群众转移到安全的避险地点,第一天凌晨转移了大概二三十人,现在转移了至少五六百人。我们也帮忙搭建帐篷,搜寻失联人员。

  新京报:救援过程中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鲜祥辉:大马乌村有位60多岁的老人,他看到洪水稍微退了些,就回村找失联的亲人,没想到遇到了第二次洪峰来临,被困在一棵树边。6月27日早上我们在搜寻失联者时把他救了下来。

  我当时很受鼓舞,能救人是非常喜悦的,队员们也很振奋。我们每天沿着河道搜寻,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幸存的失联者。

  新京报:救援过程中的主要困难是什么?

  鲜祥辉:有时搜寻到失联者,已经遇难了,心里非常难受。6月27日中午,我们顺着河道搜寻到一名五六岁的小男孩,找到他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后来,其他救援队搜寻到孩子的家人,我们才知道他们家五口人都在洪灾中遇难了。男孩被洪水冲到了离家一公里多的地方。当时太痛心了。

  每天晚上都希望明天还能找到幸存者

  新京报:这几天的救援任务重吗?

  鲜祥辉:基本都是早上六点多出发,晚上十点多回来。这两天中午太阳烈,我的脖子、手背全都晒红了,一摸就刺痛,有的队员脖子上脱皮了。累是肯定的,但每天晚上回来就希望明天还能遇到奇迹。

  新京报:救援队和灾民现在有什么困难吗?接下来救援队有什么安排?

  鲜祥辉:目前没有什么困难,生活物资保障比较充足。我们预计还会待至少一周左右,以防还有大雨。接下来主要是搜寻剩下的失联者,安置好受灾群众,帮受灾村民打扫、重建家园,让他们能在灾后尽快回家。

  ■ 特写

  冕宁特大暴雨中的大堡子村

  房屋被冲毁 村民集中安置

  6月30日下午,彝族姑娘阿娟坐在自家院子前,看着往来的民兵清理路上的淤泥。

  阿娟所在的彝海镇大堡子村是此次受灾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遭遇短时强降雨后,彝海镇发生了特大山洪,洪水裹挟着比篮球还大的石头从村子东边的山上涌下来,包括阿娟家在内的许多人家,房子都被石头和水流损毁。

  暴雨来袭

  大堡子村位于彝海镇南约14公里,村子北面、东面是山,西面是108国道,南面是大马乌村;两村之间隔着一条河叫曹古河。

  这个拥有650余户、2800余人的小山村里,都是彝族村民。村子主干道几乎与曹古河平行,大部分民房沿主干道而建,距曹古河北岸约200米。房屋与曹古河间是大片农田,地里种着玉米、土豆等作物。

  30多岁的吉克伍牛是村干部,也是村里最早意识到危险的人。6月26日晚7点多,他在微信上收到消息,镇上通知当晚有暴雨,要求各村加强地质灾害点及相关方面安全排查。

  收到消息时,雨已经下起来了,村里也停了电。吉克伍牛电话通知了村里的其他干部,让大家在不同位置观察曹古河的情况,但没人发现异常。

  吉克伍牛也从家中出发,开车转上108国道,要从国道的一座桥上观察曹古河水位,彼时水位尚未明显上涨,河床仍然裸露着。

  当晚10点多,吉克伍牛再次到河边观察,发现水位涨上来了。吉克伍牛开始安排大堡子村村民撤离。村干部或拿电动报警器,或敲着锣,挨家挨户通知转移。

  吉勒尼姑莫家在大堡子村东侧,除夫妇俩外,家里还有一位80多岁的阿嬷、3个年幼的孩子。当晚10点多一家人还没睡,听到村干部要求撤离的喊声后,他们来不及收拾东西就跑出了门。

  在家门口不远处,老人、孩子上了村里准备的面包车,但年轻人要自行撤离到安置点。当晚11点多,大部分村民已按计划撤离,但为保证安全,吉克伍牛和村干部又回村扫尾。就在此时,洪水裹挟着比篮球还大的石块从山上涌下来,村里的水位涨到了小腿附近。

  吉克伍牛记得,上次遇到这么大的雨还是16年前。当时曹古河的水漫了出来,村里用东西挡了一下就没事了。

  但这次情况严重得多。

  庄稼被冲走 房屋被砸毁

  袭击大堡子村的洪水,是从村东的山上涌下来的。村东的山上有三条小溪,溪水在山底汇聚,一起流入曹古河。

  6月30日下午,新京报记者在大堡子村看到,曹古河北岸河床外农作物被损坏不少。而在曹古河南岸的大马乌村一侧,河床是一条水泥修成的堤岸,高约5米。河床外的田地里,玉米等作物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大马乌村村委会主任安嘎依破说,水泥堤岸是2020年3月修的,修堤岸是为了保护背后的庄稼。

  吉克伍牛说,因为大堡子村地势略高于大马乌村,所以大堡子村一侧未修水泥堤岸。

  在大堡子村,许多民房受到了洪水侵袭:有的房子少了一面或两面墙;有的房子没了屋顶;有的房子三面墙全毁了,只剩下一扇红色铁门立在路边,铁门旁留有不到半米长的一小截砖墙。

  阿娟家在大堡子村东侧,主屋原本有三间房,外侧墙壁是用水泥砖砌成的,屋与屋之间是木板做的隔墙。如今,木头房梁被洪水冲断,屋顶被掀去大半,主屋后墙也已消失。不少被水冲垮的水泥砖,散落在附近的小路上。

  安置帐篷每天消杀3次

  据吉克伍牛介绍,暴雨当晚,村民们就撤离到了原曹古乡乡政府,并在办公室内过夜。6月27日一早,救灾人员全部赶到,并在原曹古乡乡政府门前的水泥路上搭起临时安置用帐篷。

  6月30日,新京报记者在原曹古乡乡政府临时安置点看到,这条约200米长的街道上有90多个蓝色安置帐篷,大多数情况下,一个帐篷内住着一家人,少的3人、多的7人。帐篷内有绿色的钢架床,床上有民政部门统一发放的被子。

  吉勒尼姑莫家的帐篷内,还有两个圆形塑料凳子,是亲戚送来的。阿嬷说,此前,亲戚们以为她在洪灾中过世了,就按照彝族风俗哭着从家里来奔丧,却在临时安置点里找到了她。亲戚们把带来的凳子等留给了阿嬷,让她好好休息。

  据冕宁县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卢韬介绍,在临时安置点内,村民们的一日三餐由当地政府统一供应。

  为保证安置点卫生,入口处还设置了检测点。所有进入安置点的人员,都要测量体温、佩戴口罩。如果有人员来自外地,还要查验健康码等。“这里人员聚集,所以我们要预防包括新冠肺炎在内的各种传染病。”卢韬说。

  县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每天都要使用氯粉兑水后对帐篷内部消毒三次。

  (文中阿娟为化名)

  ■ 延展

  冕宁地质结构较疏松 遇暴雨易引发泥石流

  据悉,2011年9月该县拖乌乡发生山洪泥石流灾害,造成3个村、9个组、300多户、1500多人受灾;2018年7月冕宁再次发生暴雨引发泥石流,导致6户17人被困,最终由于抢险及时,全部人员成功避险。

  为何冕宁县泥石流事故频发?成都山地所研究员陈宁生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说,一方面冕宁县位于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的交界处,处于地震频发区,这使得冕宁县地质结构相对较为疏松,一遇到暴雨就容易发生水土流失,进而引发泥石流;另一方面,该地受暖湿气流影响,冬春季多干旱造成土地开裂,遇到夏季暴雨容易发生大规模水土流失,这就为雨季到来后的泥石流崩塌创造了条件。

  成都山地所总工程师、研究员游勇认为,防范工作须主要做到三点:首先,当地相关部门要加强预警意识,进一步落实优化国家“群防技防”的避险机制;其次,要善于掌握总结山洪泥石流的发生征兆,及时进行信息公布;最后,群众要掌握一定的避灾知识。“一旦发生泥石流,如何逃离、往什么地方跑,都要心中有数。此外,由于泥石流一般晚上发生,平时也要准备好手电筒等应急装备。”他说。

  新京报记者 李桂 黄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