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中,我试图努力融入李阳的精神世界,但我一次次地失败,我们的观点很难找到一个契合点。

  于是,李阳不遗余力地“拯救”我,就像拯救他的追随者们一样。

  “有几个人能像我这样?”李阳告诉我,要从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高度,去理解他的事业——包括学习英语,也是为了在海外,创造中国文化的商业价值,挣老外的钱。他曾对学生们说,“看在money的份上,从现在开始好好学英语吧。”

  我实在不好评判李阳的观点,但多少会感到其中的绝对、极端和功利。

  很多人说李阳越来越疯癫,20多年苦心经营的英语教父形象,在Kim晒出因家暴受伤的照片的那一晚,碎成齑粉。家暴门后的三年里,因离婚官司、加入安利、皈依佛门,李阳不断地活跃在公众的视野里,我不知道这是他个人形象的重建还是毁灭,是病症的治愈还是加重。

  我说他病了,他反诘:“你们的境界在这,我比你们要高。”

  语不惊人死不休

  和李阳见面前,我和曾经采访过他的同行聊起他。

  “他是一个情绪波动无常的人。”

  这名同行说,在采访李阳的有限时间里,李阳坐立不安,眼睛也很难与记者对视,他不在乎自己讲得多夸张,却非常在意摄影记者的拍照,被拍得不耐烦,他呵斥摄影师:“不要再拍了,我可有暴力倾向。”

  当我和李阳试探性地聊了十几分钟后,我断定,同行讲述的那一幕不会重现。他情绪稳定,尽可能表现得温文尔雅、和善健谈,只是说话的方式,依然夸张。

  李阳愤怒于太多的中产阶级抛起传统文化,削尖脑袋移民:“你看清华北大,每年多少学生一毕业就出国……”

  我问他,在传统文化里,家庭的地位非常重要,但你并不重视。李阳说,那是因为还有太多人需要自己传授成功学,这是自己毕生的事业,“在这个事业面前,家庭必须让步。”

  一下午的采访被他的成功学讲座分成了上下半场,他和我聊疯狂英语、聊Kim、也聊自己的病,他说每个人都有抑郁症,只是自己能跳出来看自己,“谁能像我这样?”

  李阳说,他不管报道把自己说成什么样,只要有影响力就好,“标题一定要轰动,比如我刚才说的,教育部应该关闭重组。”

  李阳曾经在博客里建议,关闭重组教育部。

  他说,如果自己当上教育部部长,要从国外请15个副部长,他还为此写了一份教育改革的措施方案。网友们留言说他疯了,但李阳很当真。

  李阳说自己是教育领域的专家,尤其家庭教育,他反复提起自己写的一本书,0到80岁都可以看:“只要看了这本书,你就知道怎么进行家庭教育了。”

  “你连自己的家庭都没经营好。”

  “但这不妨碍我有自己的教育方法。”

  “我每天都在完善自己”

  李阳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欣赏:“我每天都在完善自己”。他觉得自己最大的价值,就是在众人面前传授自己的成功学,于是,每天马不停蹄辗转于不同的讲座现场。

  李阳否认他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获得满足感,但他不否认独处时的失落,他说自己一直以来都有抑郁症,经常在清晨醒来时,怀疑活着的意义。

  这是一种类似人格分裂的状态。李阳在人前是疯狂的,但内心却又有些自卑,他需要太多的追随者支撑他的信念:我是强大的。

  李阳不愿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示人,于是呈现了一个“不断完善”的自己,包括抑郁症的缓解,他说,当知道自己有抑郁症时,病症随之减轻,“抑郁的时间缩短到可控的范围,我就不再担心这个病了。”

  世俗“教父”在乎轰动效应

  实际上,内心感受不到爱的李阳,缺少的是一个精神支柱,他希望找到精神力量支撑自己,所以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把事业看得如此重要,这是他对抗自己内心痛苦的方式。

  人前的李阳极具煽动性。他用夸张的动作,咆哮的语气,让追随者们和他产生了情绪上的共鸣,这多少和“呼喊派”有些类似。只是和“呼喊派”不同的是,李阳带领追随者们呼喊的,是世俗层面的追求。

  在这个互动的过程中,李阳认可了追随者们对他的形象定位——教父。

  心理专家武志红说,李阳和追随者们构成了一种特定的关系,“神”在哺育亟需哺育的人。只是这种“哺育”未必会起到效果,听完讲座的学员说,李阳的成功学,更多是一种情绪上的感染,“像我这样的loser,需要的是方法和机会。”

  不只是神与众人的关系,李阳与追随者之间更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就像他的助理所说,李阳之所以拼命地讲座,也是为了养活疯狂英语的员工。

  为了让追随者们追捧与买账,也就不难理解李阳,为什么会不顾个人形象地追求轰动效应,只是当稿件发表后,李阳在乎了。

  8月18日,李阳助理问我,为什么要在最后介绍学员们抗议、报警的细节,“这会让我们没有饭吃的。”

  我说,警方很重视,处理了一下午。

  “最后是什么结果?这事和李阳老师没有关系。”

 

  新京报新媒体独家报道 记者 贾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