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父亲节之际,新京报策划的《父亲节,向模范爸爸致敬》专题照片

  1919年,鲁迅先生写过一个小文,叫《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这篇文章主要是讲,新时代了,有些老观念应该抛弃,过去的父亲老是要求孩子服从和报恩,而现在的父亲应该多讲点对孩子的责任和义务。

  先生的这篇文章,跟他很多其他的文章一样,矛头主要指向“吃人”的传统文化。可不知道为何,近100年过去,每当遇到父亲节或跟孩子有关的话题时,我们还是喜欢提起它。

  我在想,也许,100年的时光流转,中国父与子之间根深蒂固的服从与被服从的关系,并没有完全改观吧。

  教育孩子如何顺从已成巨型产业

  实际上,近些年,有很多事件证明,许多父母可能正在回到鲁迅所曾经批判的那条老路上:这些父母,不从孩子的利益和成长的角度考虑问题,反而越来倾向于从自私的角度思考问题,苦思冥想怎么制造一个符合自己利益的“听话”孩子。

  这些年来,一些教育孩子如何顺从的“典籍”、课程和大师,越来越受欢迎。在这种教育中,孩子被教育要顺从父母,常常被弄得痛哭流涕。人们批评这是洗脑传销式教育。可很多人也许并不知道,类似这样的顺从教育,早就成了一门巨型的产业了。

  各位不用担心这门生意不火,大把的父母愿意花高价,把孩子送到这些"大师"手里。“听话”孩子在中国的父母那里,有着巨大的市场需求。还记得前不久疯狂的“女德”研究者丁璇吗,此人可不仅在从事女性的“奴化”教育,其所在的公司,有专门的项目是生产“谦德好少年”的。

  我看了下丁璇家的收费标准,10天的“亲子夏令营”是3980元,“大专预科班”是每学期9000元。这种培训和其他顺从教育的手法类似:就是在短时间内急速制造孩子对父母的亏欠感,从而达到让孩子听话和顺从的目的。丁璇家的海报,跟我们见到的类似画面几乎如出一辙:孩子一定要痛哭流涕。

  这些送孩子去受顺从教育的父母,都没有资格当父母吗?当然不全是。很多父母,就像鲁迅那篇文章的标题所说的那样,是不知道怎样当父母。对于孩子的教养,他们跟风,六神无主,急躁冒进,但主观却是“为孩子好”。但是,感恩教育或顺从教育,最大的问题就是它常常会让人分不清父母的目的是为孩子好,还是为自己好。

  ▲2016年父亲节之际,新京报策划的《父亲节,向模范爸爸致敬》专题照片

  或许,这些父母当中,只有“极少数”出于“自私”,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面子。这些父母,宁愿磨平孩子的个性和灵气,也不愿冒孩子“撒野脱缰”的风险,因为后者有更大的可能性导致孩子无法给自己养老送终,有更大的可能性在外面给自己“惹是生非”。

  这些“极少数”,是我今天要重点说的对象,他们其实还没到讨论“怎样当父母”这个层次,因为他们还没有资格当父母。当父母,最基本的条件,首先得把爱孩子放在爱自己前面吧,要有“为孩子好”这个前提。一个没有资格当父母的人,跟他谈"怎样当父母",是可笑的。

  一些人根本不配做父母

  前些天,我在组织“暖评”的时候,读到过一条让我特别震惊的新闻。在湖南道县,一对所谓的父母,把自己8岁的孩子,以5万元一年的价格,"租"给了一个盗窃团体,让其常年在外从事盗窃活动。

  读到这样的新闻,内心真是哇凉哇凉的。我觉得这一定是“极少数”,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另有新闻说,在湖南道县和江永县,把孩子“租出去”,早就成了一门司空见惯的产业。今年3月份,警方已经抓了150多名从事“租娃行窃”的犯罪嫌疑人。

  对于这样的父母,怎么跟他们谈“怎样当父母”呢?他们根本不配啊。为了不让各位绝望,我会礼貌地告诉你们,这样的父母是“极少数”的。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们一个残酷的数据:2010年,南开大学经济学院人口与发展研究所根据2000年的人口普查数据,曾估算出中国“消失女孩”数量:中国0~17岁的“消失女孩”规模为1194.57万,消失率为6.8%。(原新 胡耀岭:《人口研究》第 34卷 第 4期;2010年 7月)这是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导致的。

  所谓“消失女孩”,有些是产前堕胎,还没出生就"消失"了,有些是产后被溺亡或被其他方式杀死,有些是没有上户口的黑户。今年是2017年,智能机器人都能参加高考了,在丁璇被追捧成大师同时又被媒体批得体无完肤的当下,我真希望“消失女孩”不会再有了,至少是“极少数”。

  我列出这个数据,并不是想让你们绝望,只是想提醒说,每到父亲节或母亲节,在讨论虎妈教育好还是猫爸教育好的时候,别忘了还有一个更加基本的问题至今依然急迫:那就是我们到底有没有资格、配不配当父母。中国每年发生的虐童弃童案很多,但由于儿童后续利益保障问题没有解决,所以法律直接剥夺父母监护权资格的案例很少。这个无奈的现状,无法减轻“有没有资格当父母”的自我拷问。

  面对孩子,一字眉的鲁迅曾经特别柔情地说,“我现在心以为然的,便只是爱”。而今天,我们或许依然要追问:你爱不爱自己的孩子?

  文/曾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