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12 月26 日，北京丰台区方庄某小区内，一家美发店也经营权健火疗，新京报记者体验火疗时，吊灯也被腾起的火焰烧坏。图/新京报

从丁香医生揭露权健黑幕，到权健二百亿“帝国”坍塌，不过十几天时间。而这两天爆出的华林，隐约有成为下一个权健之势。

权健与华林，本质都是传销，不管是不是所谓“正规的传销”。只不过，传统的传销网络是基于社会网络建立的商业网络，通过人际关系进行延伸。权健与华林显然有些不一样，它是基于互联网平台所形成的传销体系，一方面利用互联网进行宣传，另一方面通过互联网扩展至各阶层。因此品牌传播更快，也不再需要固定场地进行传销，受众还愈发广泛。

换言之，权健的走红不仅仅因为束昱辉标榜的民间秘方和刻意营造的神秘，更因为层层下沉、分布广泛的销售网络。

有意思的是，前几天见到一则本地新闻，在我所居住的珠三角小城，并无权健专卖店的存在。与人聊起，许多人在权健事发之前，甚至压根不知道这家企业的存在。

显然，这类经济和资讯都相当发达的小城，并不是权健的主要目标。倒是不少朋友哀叹，身在北上广深或珠三角城市圈，尚未感受到权健的铺天盖地，反而是家乡早已沦陷。一位东北朋友，父母和亲友几乎都投身权健，投资于火疗店。一位老家在湖南农村的朋友，几乎全村受害。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2018年的互联网经济形态。前几年，一度有人慨叹互联网经济红利已然结束，可幸运的创业者们却发现了新的增长点，那就是属于三四五六线城市乃至农村的商业机会。尤其是智能手机的价格不断下探和真正普及，网络支付手段的下沉，三四五六线城市和农村市场愈发广阔。

以往在互联网世界里处于鄙视链末端的农村，通过某些短视频平台和购物软件，实现了弯道超车，也让互联网红利出现下沉。触觉敏锐的商家都认识到了这一点，其中也包括权健和华林这类传销企业。它们抓住了互联网红利下沉的契机，选择渠道下沉，找到了更好骗的群体。

在这个拥有近300座城市、2800多个县、4万多个乡镇和66万个行政村的庞大国度里，一直存在着巨大的信息鸿沟。

号称包治百病的权健鞋垫，在有正常认知能力的人眼中就是个笑话，在北上广深乃至一二线城市骗不了太多人，可在农村，它也许就变成了许多人眼中的真理。还有无数早已被揭穿的骗局，在农村仍有用武之地。甚至只需要办一场送鸡蛋或面粉的“健康讲座”，就能骗来一群老人。

你很难想象，束昱辉这个苏北农民家庭出身的高中毕业生，能够以如此拙劣的骗术，缔造一个庞大的企业王国。但他的确做到了，王国的基石恰恰是那些愚昧上当的人。同样，那个喊着“年入百万”口号的华林，从产品到营销模式也拙劣不堪，却不妨碍业绩的突飞猛进。

显然，信息鸿沟的存在，给予了权健和华林太多空间。

当互联网红利下沉，骗子们也随着渠道下沉时，科普并未随之下沉，这就造成了信息鸿沟的扩大。

当然，说科普未能下沉多少有点冤枉。因为各种公益广告和宣传口号，也算铺天盖地，欠缺的其实是效果。许多人宁信骗子，也不信公益宣传。甚至一句“我们这是直销不是传销”或“我们这是正规的传销”，就能让他们放下警惕。

科普效果不佳，与宣传方式有关。单纯的喊口号贴标语或呆板教育，如何比得上传销人员对老人的“亲切关怀”？当骗子们的身段随着下沉的渠道而放下时，科普却仍走高大上、冷冰冰的路线，效果当然堪忧。

科普的本质其实是服务，通过解惑式的服务与互动去获取共识。所以，科普人员或许也需像传销人员一样下沉，也得在真正的健康讲座里循循善诱。当科普放弃服务意识和亲民路线，就等于将这块阵地拱手让给了骗子。

叶克飞（专栏作家）

编辑 李冰冰   校对 郭利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