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8日,中国各地迎来“小年”,随着春节临近,越来越多在城市里打拼的人们踏上了返乡的路程,也有人与之相反,选择把“乡愁”接进城里,这也在交通客运上折射出了一个近年来逐渐热门的新现象:反向春运。


不久前,中国铁路总公司副总经理李文新透露,“铁路春运客流连续四年增长9.1%左右,所谓的反向客流,就是传统的高峰反方向客流。我们统计了一下,也是每年增长9%左右。”


而据国内某知名在线旅游服务平台的统计,今年从小地方到北上广过年的“反向春运”,人数增加了两倍以上。很多在大城市工作的80后和90后,都选择留守在城市,等待父母的大城市之旅。对这些父母来说,这会是一种全新的过年体验。


我的父母离开河南,在温暖的广东过年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这导致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在春节的时候回到家乡。我向父母表示过想回老家看看的念头,得到的答复是:“我们不在,先别回去,等我们回家再说吧。”不知不觉间,过去相当神圣的“家”的观念,已经流动了起来,即便是已经70岁的老人,也受到了影响。


引起广泛讨论的短片《啥是佩奇》中,就有这样的镜头:在外工作的儿子,开车带着孩子回到老家,接农村的老人一起到城里过年。“接老人到城里”,包括了“回家”和“离开”两个环节,这样的过年方式还没流行,但是“到城里过年”的人确实越来越多了。


这是一种新的旅行方式。春节期间的大城市游,意味着很多。他乡陌生的过年习俗,对原有社会关系的短暂“逃离”,这些都给居住在小城市或者农村的“原生家庭”带来新的体验。这可能是一种独特的城市化,不是把农村变成城市,而是让那些“最农村”的人,去感受城市生活。新的社交礼仪,新的过年体验,都会冲击到过去的生活观念。


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中国人“回家过年”都是这个星球上最壮丽的景观。“春运”这个词包含着丰富的内容,远远不是交通领域所能概括。每次春节后,都会有相当长的“吐槽时间”。回家天经地义,而返乡的体验,却难称美好。数量庞大的都市白领“返乡手记”,在整体上表达着某种难以摆脱的困惑。



这种困惑可以追溯到鲁迅那些著名的小说中。伤感又坚硬的《故乡》自不必说,讲述祥林嫂故事的《祝福》中,也有对“回到故乡”的反思,那就是一个著名北漂的“返乡记”。离开家乡到城市打拼的精英,用一种挑剔的眼光重新打量故土,尽管已经充分掌握了话语权,但是与故乡的关系却仍然是紧张的。


这是“现代化进程”难以避免的局面。但是,100年过去,中国社会终于和鲁迅那时有了根本性的不同:城市已经在与农村的对话中占据了完全的主导地位,城市不但吸引走了优秀的农村青年,现在也开始吸引老年人。不管是否看得懂《小猪佩奇》,大量老年人离开故土到大城市过年都是一个标志性的场景。


在文化层面,这意味着城乡之间紧张的对立关系出现了转折。尽管老年人对世界的看法已经固化,但是在都市景观最直接的冲击下,他们还是会感受到震撼,并且会试着理解子女的生活。他们将会看到,城市生活“先进”和“艰辛”并存,作为家族骄傲的子女,在大城市只不过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


他们多少会明白,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而在过去的日子,也对子女有太多的误解。这多少是一种苦涩的体验,但是对缓和两代人之间由于生活环境不同所造成的隔阂却不无裨益。在餐厅排队吃饭,见识吓人的账单,感受一个完全是陌生人的世界。这是城市化进程的“最后一公里”,这个距离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不是要把农村的景观变成城市,而是直接把“最农村”的老人,投入到都市生活的风暴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两代人的感受肯定是不同的,我们期待的是这种新的互动方式,在微观上为改善代际关系带来新的可能性。


或许,会有更多的“进城记”,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在亲戚交流的微信中,这和白领的“返乡记”肯定不同,这让人期待。我们或许可以收获更多的和解,而不是抱怨。


□ 张丰(媒体人)


编辑 王言虎   实习生 李文隽  校对 李世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