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2000余年城市发展史的中国智慧在展陈中究竟如何取舍,最初设想中的中国馆又有哪些奇思妙想?近日,本报记者专访了中国国家馆展示总设计师、中央美院院长潘公凯。潘公凯揭开了这座斗拱外形中国馆内部展陈的台前幕后。以这位艺术家的眼光来看,现在的世博会已经从先前卖商品越来越向艺术语言靠,艺术性不断在提高,有点像做装置。

  成就

  中国馆内都是我们的创新

  新京报:中国国家馆的主题确定为“在城市化进程当中的中国智慧”,你们在内部设计时是如何演绎的?

  潘公凯:这个主题是大家讨论出来的,我觉得定位还是很准的。中国馆的整个主题与世博会的大主题非常一致,大主题是“城市使生活更美好”,中国馆的主题是“在城市化进程当中的中国智慧”。因为中国是最早出现城市的世界上几个文明古国之一。在世界城市发展史和世界建筑历史上,中国在城市化进程方面从古代开始就是举世公认的。

  在我看来,中国智慧分成两大段。一个是中国历史上城市营造的智慧,另一个是中国近三十年改革开放以来,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中所体现出来的智慧。所以就是古和今两大块,用这两大块来体现中华民族在城市化进程或者说对城市建设和营造所做的一些创造性的贡献。

  新京报:这种古代城市智慧是如何在展厅内得以展示?

  潘公凯:在历史成就方面,中国城市出现得很早,可惜的是中国的建筑材料基本上都是木头,不像希腊的城邦建筑都是石头。为了展现古代城市的繁荣,大家就决定用《清明上河图》。这幅画表现的是北宋宣和年间世界最大城市汴京的繁盛景象。我们将其做成用百米长卷,放大到展厅的侧面。长卷上面的人物都用动画做出来,人在上面走来走去,马车可以在上面跑的,船是有人在摇的。观众看起来会非常有趣。

  除了用《清明上河图》来体现我们城市的古代成就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展示)中国古代建筑技巧方面举世公认的几个重要的点。比如说中国的拱桥,中国的木结构建筑中非常有特色的斗拱,还有国际上非常公认的中国的园林。所以我们在第二个展览层,也就是41米层,展示了桥、斗拱和园林三个主题。但在世博会中展示,不可能将真的桥、斗拱和园林搬进去,就做成抽象的符号,都做成里面是透明的,在发光,比较晶莹剔透,让人一看很明确是什么东西。有种很强烈的舞台效果。

  新京报:中国馆在展示设计上最大的创新是什么?

  潘公凯:都是我们的创新吧,创新其实是很多小点组成的。如果要说比较大一点的展项就是《清明上河图》百米长卷。另外像桥区、斗拱区游览的这块,大家反映也不错,像这样的呈现方式以往都是没有用过,应该说是我们原创的吧。

  感受

  世博会成为艺术理念展馆

  新京报:你是如何理解“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届世博会的主题,很多人也在提城市病的问题?

  潘公凯:正因为有城市病,所以才要提这个主题。

  城市是主要的污染源,在城市中如何做到低碳、零排放是很大的挑战。这是紧迫的问题,也是全世界面临的问题。现在各国都在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思考。本届世博会的这个主题提得是比较明确的,能将这一届世博会统摄起来。而往届世博会所提的和平、进步就更泛了。

  新京报:相比往届中国馆的建筑展陈,类似爱知世博会中的中国馆,本届中国馆有提高吗?你给这届中国馆展示设计打多少分?

  潘公凯:架构、规模、艺术语言都比以前的中国馆做得好。当然以前中国馆的设计团队也比较小。从专业角度来说,这届世博会特别注重的是,尽量争取在一个范围内或部分场馆内形式语言上的纯粹性。在艺术设计、审美领域中,特别强调的是纯粹性。建筑设计也好、室内设计也好,不能杂乱。类似在斗拱、桥我们用的材料都差不多,这就造成了单纯性。这比把斗拱做得很像、上面画上很多花要好。

  本届世博会中国馆要比以前我们展示牌楼什么的都要好。牌楼那东西做得比较土。为什么土?是因为没有经过语言的纯化。不过,打多少分要看老百姓了。

  新京报:除了中国馆,本届世博会给你印象比较深的有哪些?

  潘公凯:周边的馆我看得比较少。我觉得世博轴在设计上就很好。在这么大的世博园内要给观众有一个中心的感觉,世博轴就起到了这么一个作用。很宽,也很长,上面有一个膜结构,还有一个像漏斗状的结构。这些结构造型非常的明确,很有视觉张力。还有就是主题馆的建筑也做得漂亮。

  新京报:本届世博会能给中国留下什么?

  潘公凯:世博会中各省市的设计团队都在做,是设计大擂台。我想经过这届世博会,对中国设计行业会有一个大提高。现代的展览设计、展陈设计已经越来越向艺术语言靠,越来越向纯艺术发展。艺术性不断在提高。各个国家都在提高。最初是在卖产品,但现在各个馆都在展现理念,且尽可能用艺术文化手段来做。这就像我们做装置一样。装置就是为了展现艺术理念,而现在的世博会也在展现艺术理念。

  遗憾

  施工限制了一些妙想

  新京报:中国馆的外形就用了斗拱。你如何评价中国馆的建筑,它的体量和建筑结构给内部展示带来的机会多,还是挑战多?

  潘公凯:中国馆是红颜色的大建筑,吸收了斗拱和卯榫结构的变体,外观用了中国红,中国特色非常鲜明。

  中国馆的建筑体量带给我们的还是挑战大一点。主要是层高问题。最高那一层还可以,但下面两层层高比较矮,对于展陈的文章就做不出来。比如斗拱就做得比较矮胖。如果层高够的话,就会雄伟得多。

  我想可能没有估计到这次世博会展览规模会如此宏大,一般展览这样的层高是够的。但这次世博会大家都往大的方向做。

  新京报:整个中国馆的展陈设计,最终呈现的效果与你们最初的设计改动大吗?

  潘公凯:设计当中改来改去的小局部还挺多的。比如说,比较早的方案中,“斗拱区”下面是有水的。后来就把水去掉了,因为大面积的水在楼面上怕出问题。园林区本来地面上要做很多云,但纤维是要燃烧的,所以这个云就不能放。然后就变成纱网,但纱网看起来就不太像云。

  最初我们在33米层设计的是一个未来的城市,哥本哈根会议以后改成了低碳城市。在那展示大面积的水稻,后来改成很小的,因为没有阳光,真的水稻在里面很难种活,维护上很麻烦。

  除了内容的改动之外,往往是施工过程当中的一些限制性的条件,使我们一些原来的设想不能够充分实现。

  新京报:展示设计中有遗憾之处吗?

  潘公凯:我自己觉得还是有遗憾,做得不够细。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们可以磨得更精到。比如说那个斗拱的柱子,由于时间比较紧,所以柱子的圆弧不太顺溜,因为是三段接起来,接头那里没有磨得很光,这些都是很费工夫的事情。我们自己不满意的这种小细节很多。实在是时间来不及,如果再给我们两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可能会做得更好一点。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李健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