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为政”与盗采游击
  
  盗采者把机器放在临界,被发现后,“一脚油门就到了另外的地界”
  
  靳昕介绍,现在的拒马河治理,是“各扫门前雪”。拒马河的生态整治目前没有统一的规划和管理。
  
  王玉彪介绍,张坊镇河段与大石窝镇和涞水几乎全部临界,张坊镇整治,大石窝镇、涞水县若不治理,盗采者会把机器放在临界,一旦被发现,“一脚油门,车就到了另外的地界了,我们就管不着了。”
  
  王玉彪称,尽管已进入汛期,同属房山区的大石窝镇的40多家采砂企业,依然在采砂。
  
  4月26日,赵鹏举的砂石厂在张坊镇组织的联合执法中,被强拆了。7月20日,与赵鹏举的砂石厂相邻500米的豪兴砂石厂,十多辆百吨大卡车往来穿梭采砂,一片繁忙。
  
  赵鹏举称自己的厂其实在大石窝镇内,被“错拆”。赵鹏举说,他支持治砂,“我也希望河道通过治理,能顺畅行洪,但应该依法合理整治”。他认为,同样采砂,有的厂被取缔有的在生产,显失公平。
  
  靳昕介绍,由于没有统一治理步骤,加上砂石的暴利,基本上一个地方禁砂,砂石厂就会转移到另一地方。
  
  上个世纪80年代,北京市永定河采砂兴起,1998年永定河禁采,大规模的采砂大军涌向同样地处京郊的拒马河。2001年北京全面禁采砂石,砂石厂又涌向拒马河河北段的涿州、涞水与易县等。
  
  随着砂石价格一路上扬,各地的采砂活动也越来越“兴旺”。
  
  涿州人认为自己是北京全面禁采砂石的间接“受害者”。涿州市水利局局长白景华称,北京全面禁采后,涿州因距北京较近,交通便利,大批四处寻找投资的砂石老板跑到了涿州。
  
  涿州市一位曾担任招商任务的市领导称,当时涿州认为是商业机会,一下招来了百家砂石企业。他认为,如果北京、河北两地“有个统一的采砂者总体整治规划,就好了”。
  
  7月20日,张坊镇政府一官员提出,没有两地执法机关强力彻查,盗采很难根治,河道也就很难治理。
  
  张坊镇一官员还提出,要治理拒马河,要先治理背后的腐败行为。他说,砂石行业背后有一条灰色利益链,一些地方官员为盗采者大开绿灯。“我很奇怪,国家不允许55吨以上大车上路,但拉砂的车哪一个不是100多吨?这些车如何通过综合治超检查站,如何上路的,这都需要查。”
  
  据涿州一家砂石厂老板讲,乡、村两级以及治超警察等环节,都可能滋生腐败,“乡村两级领导搞定了,即使是市里领导来查,他们总会提前递消息……交了钱,有人保你大车上路顺利上高速。”
  
  人力与资金的困局
  
  拒马河治理需要的资金,让各地方政府感觉无力承担,他们寄希望于更高部门
  
  目前河北涿州市在规划治理涿州段拒马河。
  
  涿州水利局局长白景华称,涿州市政府2009年5月组织专家对拒马河进行了区域治理规划,“没有规划根本就没法治,这个规划,就花掉政府40万元”
  
  涿州大量取缔采砂企业,2010年只14家企业通过政府验收,政府将河道采砂权拍卖给通过验收企业。白景华称,拍卖所得资源款大约25亿元,但拒马河水土治理、建设防洪堤,需要近百亿元,而这不是涿州市财政能承担得起的。
  
  6月30日,易县水利局水政办主任刘秀利说,他们也想治理河道,但财力有限。“我们连县级规划都做不起,没钱做,更别说执行治理了。”
  
  他说易县作为国家级贫困县,水利局每年办公经费都难以满足,许多时候工作人员骑着自行车和摩托车去执法,“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国家对拒马河能有一个统一规划,并能提供专项治理资金”。
  
  “治理需要资金,我们又没有,不治又得承受行洪担忧,作为水利主管部门我们也很是焦虑。”涞水县水政办主任姬山称,由于大量采砂企业与村委会签有合同,也使治理难度增大。
  
  在张坊镇4月26日组织的联合执法中,大石窝镇只拆了一家砂石厂,原因就是其他砂石厂都与村委会签有合同。
  
  据介绍,因历史原因,拒马河常年干涸的河道一般由沿河村委会组织管护,上世纪90年代政府拍卖“四荒”时,河滩被承包到户,以很低价格一包几十年。上世纪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砂石料涨价,许多人承包下这些河滩采砂。
  
  涞水县水政办主任姬山说,目前涞水不打算学习涿州全面取缔包地合同的做法,他认为“废止合同,行政风险太大”。而废止合同还牵扯赔偿问题,也让地方难以承担。
  
  7月20日,房山区的赵鹏举说,自己的砂石厂签有包地合同未到期。他已向房山区法院起诉张坊镇违法行政。
  
  在房山水务局水政科科长靳昕看来,即使废止合同,也需要对河道确权划界,“哪里是河滩,哪里是河道”,而划界至少应由省级以上政府发文操作。
  
  靳昕认为,拒马河是界河,治理拒马河的确需整体规划,但如何规划,规划出来如何执行,资金何来,谁来协调北京、河北两地的同步治理,“这都不是我们区一级水务局能解决的”。
  
  “治理”陷入恶性循环
  
  房山张坊镇被取缔的企业依然在盗采。涿州段目前治砂,采砂企业又往涞水和易县转移了
  
  靳昕认为,有规划科学地采砂,对河道是一种清淤保护。
  
  他说北京市全面禁止采砂,结果盗采触目惊心,河道基本全毁,河北允许采砂并进行一定管理,河道破坏程度相比北京要小,“这是个需要反思的问题”。
  
  他认为治水应是疏导,而不是堵。不过,他说清淤采砂的说法,没人敢公开提,因为“怎么样清淤,谁批准,谁来监管考核……这些目前都没有规划”。
  
  王玉彪曾设想河道整治方案。他认为第一步要先停止所有采砂活动,第二步是要明确河道国有,废除砂石厂老板与各村委会签订的河道包地协议,第三步是植树造林,恢复河道生态原貌。
  
  不过靳昕认为,让村子与企业废除合同,“这几乎难于登天”。首先这些企业与村里都有千丝万缕关系,当初签合同时,约定了采砂。
  
  他认为,除非政府强令解除,但那样势必引起采砂者反弹,关于补偿的诉讼“将成为大麻烦”。
  
  根据2002年实施的最新《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的相关规定,流经河北与北京市的拒马河,属海河水系,其治理整体的规划,应由海河水利委员会牵头编制。
  
  7月18日,海河水利委员会相关负责人接受采访时说,目前还没有拒马河总体整治规划,海委近日已组织调研,将编制规划,将包括防汛、采砂与河道生态整治等。
  
  对于海委协调河北与北京统一制订拒马河治理规划,大清河水系管理处副处长严增才,持“谨慎的乐观”。
  
  严增才说,他曾代表河北省水利厅参与过海委对两地的现场协调会,“和北京打交道一直很难,海委有时也无能为力”。
  
  而对于拒马河,最紧迫的问题是,目前是汛期,按国家规定不许采砂,但各地的盗采都在进行。
  
  就在治理期间,房山区张坊镇,一名采砂者偷偷将铲车开进了拒马河。7月20日,这名采砂者介绍,被政府关掉的企业其实大多还在偷偷采砂,白天停,晚上采。
  
  而据了解,目前河北段的涿州在治理砂石企业,于是有多家企业,又向涞水县和易县转移了。
  
  □本报记者 黄玉浩 北京、河北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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