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王建生家里,妻子想起丈夫悲痛欲绝。丈夫去世后,妻子赵燕一直不敢看俩人的结婚照。

  王建生

  年龄:30岁

  性别:男

  职业:小商户

  生前住址:房山区石楼镇大次洛村

  去世地点:房山区韩村河镇东南章村

  去世原因:溺亡(驾车)

  7月21日,房山区石楼镇大次洛村,王建生把一天的活儿尽量往前赶,因为在外工作的弟弟回了家。王建生今年30岁,做着饲料经销生意。弟弟建学头天到了家,三个发小儿约着来家玩。四个人在外面吃饭时,雨已如瓢泼,晚6时许四个人才回到建学家。发小儿之一赵梦宝急着回家,建学要开车去送,被哥哥拦下,建生坚持自己去送。晚7时,赵梦宝三人上了王建生的黑色捷达车。这一去,王建生再也没回来……7月23日,建生的遗体被找到,这一天,也是他的女儿妞妞的生日。

  事发

  “水齐腰深了,我准备弃车”

  建学的发小儿都住在附近,最远的也不过10公里。按平时,一个小时足以打个来回儿。晚10时,王建生还没到家。雨正急,一家人都以为他在路上找了地方躲雨,并没在意。直到10时30分,王建生打来求救电话。“我哥说他的车被困在东南章村口的洪水里了,让我快点叫上爸,开家里的大车去把捷达拉出来。”

  建生的手机快没电了,临行前拿上了弟弟的手机。建学和父亲正准备出发,建生的电话再次响起,“水齐腰深了,我准备弃车。”建学刚回了句“知道了”,电话断了。建学和父亲开上大车就往外跑。

  东南章村离大次洛村两公里,几分钟后父子到了东南章村口,可并没见到建生和捷达车。车灯下,东南章村口那条东西走向的大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滚滚洪流。

  东南章村口,南北走向的河道受山上来洪影响,在附近溃堤,道路和周围的大片田地全部被淹。建学大声呼喊“王建生,哥,你在哪?”暴雨正疾,没有回声。漆黑雨夜里,建学不敢再走,朝着漫无边际的洪涛一声接一声号叫:“王建生,你回答我一声,你在哪?”没有回音。

  接近夜里12时,雨稍歇,建学觉得嗓子已经喊出了血,他忽然听到西南方向的洪水里有人叫“我在这”。建学大喊建生的名字,并喊“你叫我名字”。洪水里传出声音“王建学”,“我哥还在。”他欲冲下水。

  不远处闪着警灯,有民警喝止他“快往后退”,一名民警独自下了水,撑着不知从上游哪家游乐场滚下来的游乐船,救下了水中几个人,仍没发现王建生。随后的一个多小时,建学一声接一声喊着哥哥的名字,刚开始还有应答,到了凌晨2时,应答声消失了。从2时到4时,王建学已经瘫软,几个亲戚和赵梦宝赶到,几个人相扶着继续喊,洪水里只有浪声。

  寻人

  玉米地边,一眼看到黄背心

  “我感觉见不到建生了。”母亲号啕大哭。父母和建学都已支撑不住了,被亲戚送回家。5时许,赵梦宝打来电话,发现了他家的捷达车头朝下半栽在路和河道的塌方处,车里没有建生。建学又奔过去,亲戚打了120和119,119到了,说只能捞上来车,四处都在发水,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找人。一家人没让119捞车。

  6时许,有同样在洪水里寻人的人说,附近的景观石堆有具尸体。一家人找到景观石堆,建学看到泥地里有个人,徒手就去挖。“咔嚓”一声,他从泥里拉出手,鲜血淋漓,用力过猛,加上泥堆里有硬物,他右手食指的皮肉全被剐了下来,食指几乎成了骨头。找到一具尸体,不是建生。

  “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哥哥替我扛,哥跟我说,自己啥都不干也要供我上学。就是哥淹死了,我也要找到他,带他回家。”建学说。

  22日,全村组成的三四十人救援队踏遍了河道两侧近一公里范围,河道里没有王建生。23日上午,搜救范围扩到5公里,仍无所获。

  23日下午5时,河道里的巨木逐渐被清理。在距离发现捷达车位置约400米的地方,被冲成烂泥场的玉米地边,建学一眼就看到了泥土里王建生的黄背心,“我哥肯定在这附近。”

  闻讯而来的搜救队在附近寻找,果然发现玉米地边的河沟里,漂起一具泡得发胀的尸体。这一次,正是王建生。“他在洪水里挣扎了两个小时,还是没挺过去,应该是上游下来的木料埋住了他。”亲戚和邻居合力托起王建生,把他送上岸。

  23日,王建生的尸体被送到火葬场,尸体用布条勒住才能装进冰柜;24日晚,尸体被火化;25日,石楼镇政府到家慰问,送来油米和数千元慰问金。

  往昔

  “天底下当哥的样,我哥全有”

  “王家的大儿子,没得说,平常你喊他帮个忙,从来都是放下手里的事就来。喊他出车拉东西,他死也不会要你钱。”一名邻居说。在父亲眼里,大儿子年轻老成,“啥事都交给他,我根本用不着操心,建生办得稳稳当当。”洪水冲走建生的第5天,建学右手缠满纱布,“你不知道,天底下当哥的样,我哥全有。”

  在王建生的屋里,墙上贴着“LOVE”的墙画,床头挂着婚纱照。照片上,王建生高大帅气、充满阳光。赵燕不敢看床头的婚纱照,“我不敢想。”

  婚纱照是2006年结婚前夕拍的,“他细心,拍婚纱照的地方是他选的,那天我们从早上7时拍到晚上8时。”赵燕说,照片拍好后两人一起选了照片。家里外头,王建生从不会着急,“我性子急,有时候跟他嚷,他从不计较。”

  结婚后,两人结伴在西二旗一家公司上班,每天公交车出入。3年前,赵燕怀孕,王建生东拼西凑买了辆捷达车,“主要是怕我坐公车产检不方便,专门为了送我出入。”

  王建生的卧房里,双人床上有三个枕头,最里面一个是赵燕的,中间的枕头是女儿妞妞的,枕头下铺了条棉布单子,“他怕我们凉着。”女儿妞妞出生后,匆匆三年,到了调皮捣蛋的年龄,有时赵燕生气嚷孩子,王建生总会拦下,“他说孩子这么小,懂个啥。”

  家里的生意是王建生一手照看,有时一天不着家,晚上回来晚了,怕吵到女儿睡觉,就坐在客厅等着。女儿想吃点儿啥,王建生就会去做,不厌其烦。

  “按照我们村的习俗,他是7月23日被找到的,也就是23日这一天走的,我们女儿的生日也是7月23日。妞妞的生日,成了她爸的忌日。”赵燕双手掩面痛哭。“昨天女儿问我,爸爸哪去了?”赵燕说,她强忍悲痛告诉孩子,爸爸被水冲走了,“女儿又问我为什么爸爸被水冲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天杀的洪水从哪里来的啊?他为什么说没就没了……”

  建生,妞妞是你留给我最大的宝贝,我会好好抚养她长大。——妻子赵燕

  你不知道,天底下当哥的样,我哥全有。——弟弟王建学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张永生 许路阳 实习生 李晓波 摄影/新京报记者 尹亚飞

  新京报制图/林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