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穿越”系列评论之四】

  做旧的仪器证实着对于现实主义的坚持,而飞船折射的彩色光圈飘摇在汉斯季默打造的管风琴弦乐里,抵死浪漫。

  《星际穿越》是可以把科幻迷和非科幻迷聚在一起,让他们共度良夜的那类科幻电影。这归功于诺兰这一次柔意汹涌的叙事,整体看下来,电影的一部分像是在科幻世界里讲述爱,而另一部分则像是在现实世界温柔抱着你讲一个科幻故事。

  电影中实现的浪漫主义,依附于现实主义的力量。诺兰那些无边无际的瑰丽想象和奇幻创意,建立在对于客观规律和科学精神的尊重之上。基于题材,诺兰首先找到了美国著名物理学家基普·索恩,他每每抛出剧本创作的一个小问题,基普·索恩都会积极计算并和其他科学家讨论。另一方面,诺兰曾表示,如果电影中描绘的东西不能在现实中实现,便会觉得不舒服。因此这一次,他尽可能地避开了CG,代之以大量的实拍特效和实景拍摄。因此,观众能够实现大脑风暴和情感代入的背后,是夯实的理论体系。在现实主义的基底上,主创可以更加纵情而洒脱地“造境”,观众则更加安心而悠然地“入境”。

  现实主义不仅发出了撼动人心的力量,也温柔包裹着浪漫主义。除了精心缝制的科幻外衣,电影里大量的道德探寻与情感铺陈,渐进而有律动性。至少出现了四次的那首诗歌“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出自同时受到现代主义诗歌和浪漫主义传统影响的诗人迪伦·托马斯。电影前半段的一幕里,当这一句诗透过飞船的屏幕徐徐传出,做旧的仪器证实着对于现实主义的坚持,而飞船折射的彩色光圈飘摇在汉斯季默打造的管风琴弦乐里,抵死浪漫。当镜头再次对准那片浩瀚星空,彻底的静谧替换了管风琴音乐,静动交替之间,那片浩瀚星辰愈发壮丽和剔透。

  看光影里的爱,信光影外的爱,有这两件事情做,人会老得慢一些吧。因此,即使触碰到坚硬的科幻外壳,我睡前想起的仍是马修·麦康纳那张恸哭的脸。回望影史,已经有太多科幻作品借由克隆人或机器来谈爱,又或是煞费苦心地搭起钢铁森林或广袤未来,只为了述说爱才是最神秘的力量。在诺兰这一次的故事里,唯爱能送人类穿越时间空间,这一层立意无疑也合上了民意。

  在一部抵死浪漫又抵死现实的电影里,我们才心甘情愿地献上心悸,积极地激活大脑。宏博的视像享受之后,作为微小个体的我们在敬畏之余,也许能抵达更远的开阔,这个故事不一定是我们的未来,但一定能让我们更好地感受此时此地。拗一句改编的诗,可以描述这份感觉——在这169分钟里,怅然若失的每一秒都如此精巧,我不愿拿它跟任何东西交换。□姜楠(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