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小难民自述》。

  1937·7·7-1945·8·15,中日八年战争,烽火硝烟中,有无数废墟和残垣,还有生离死别的悲戚,无可慰藉的伤痛,以及颠沛流离的心魂。时间以最缄默的方式,把每个人的生活都推向未来,战争结束之后,是更为漫长的重建家园、理解历史以及相互和解的过程。本期书评周刊,关注七十年前那场战争的亲历者们的家书、影像与回忆录,他们见证了烽火岁月,也见证了战争所不能摧毁的人性与盼望。

   胜利时刻

  抗战胜利日的中国人

  没有人再需要害怕太阳。在重庆,太阳这个词有双重含义,它既指天空中的太阳,更指在太阳高照的晴天如约而至的日本轰炸机机翼上的红色“日之丸”。在过去的八年里,这两个太阳无时不刻在灼烧着这座战时陪都的民众心灵,1945年8月15日,空中传来的只有中国战区总司令的《告全国同胞书》,告诉全国守在收音机前的军民同胞:“我们的抗战,今天是胜利了,正义必然胜过强权的真理,终于得到了他最后的证明”。    

《申报》对卢沟桥事变的报道。

   抗战心灵史

  家书中的战争与和平

  1940年5月1日,枣宜会战前夕,率领部下出战的张自忠留下绝命书。

  这位多次重挫日军的将军告诫战友:“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决心,我们的国家及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决不致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为国家民族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不半点改变,愿与诸弟共勉之。”

  半个月后,张自忠殉国。他是抗日战争中牺牲的职务最高的中国将领,周恩来称赞他“直可以为我国抗战军人之魂”。张自忠的书信折射出民族危亡之际空前高涨的爱国狂潮,于庙堂民间形成“黄河大合唱”,无远弗届。这种家国情怀在当时的家信中并不鲜见。

  家国情怀之外,书信是私密物,是生存的备忘录、人性的赞美诗。它们是面对战争利刃的“人”的见证。    

敌机来袭

   小难民自述

  一个孩子笔下的西行漫记

  历史的记忆,不惟来自对发生的典型事件、典型人物、典型历史场景的还原,更来自大量的其他官方和民间叙述,尤其是民间个体的叙述,那些亲历过的生活,那些镌刻在个体脑海里的记录和回忆,纵是普通人,虽也会有疏漏,但它们让历史记忆丰满起来,有了血肉,真正构成了历史生活的场景。对我们曾经有过的过去的再现,才是“通向复兴的桥梁”(历史学家钱乘旦语)。

  比较幸运的是,我不久前读到了一本小书《小难民自述》,这是我这两年读到的国内作者叙述的抗战故事中,最打动我的一本书。    

黑市成为战后日本人的物资来源。

   拥抱战败

  日本普通人的战后生活

  沙哑、低沉、模糊的声音,穿透窒闷的夏日暑气,从收音机里传出来,像过去的两年一样,夹杂着噼里啪啦的杂音。1945年8月15日的中午,上亿日本人都听到了这个陌生的声音——天皇的“玉音放送”,这是过去的20年里,日本的臣民第一次听到他们最高统治者的声音。在以往,尽管天皇的“御真影”被悬挂在每一间办公室、每一座学校、每一座工厂里,每个人都将天皇的《教育敕语》铭记于心,但没有任何一个普通臣民聆听过天皇的声音。他们唯一熟悉的是服从,无条件地服从那个镶在镜框中、身着戎装军刀的“现人神”的旨意:“一旦缓急,则义勇奉公,以扶翼天壤无穷之皇运”,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成千上万“忠良臣民”已经遵照“大命”,在战场上奉公捐躯、战斗到死。但这一切,都将在这天中午的“玉音放送”中宣告结束。    

   战争影像

  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25岁

  Google在2008年底将《生活》杂志近千万张照片发布在网络上,无意中打开了一个隐秘的抗战影像世界。从穿短裤打草鞋、一手托枪一手挥蒲扇行军的士兵,到蹲在南宁残垣断壁中哭泣的妇女,再到重庆防空洞里苦中作乐滑旱冰的青年,从没有人看到过如此丰富而多元的时代光影。在《生活》摄影师的镜头下,正襟危坐的大人物也变得鲜活起来。工作中的周恩来领带揉成了一团,脸上满是胡茬;抗日名将马占山比那些肖像更贴近他本人的自诩,“妈巴子,黑瘦瘦的!”

  这些照片在网络上引发热潮,反衬出抗战影像纪录的单调和稀缺。在这种背景下,1937年失踪的战地记者方大曾,和他用镜头记录下的绥远军民百态更显得弥足珍贵。    

中岛幼八与养父母的合影。

   和解的历史

  一个日本遗孤的见证

  走在大街上,73岁的中岛幼八先生看起来和一般的中国老人无异,假如开口说话,更让人不会怀疑——因为他说一口东北口音的普通话,他还有一个中国名字:陈庆和。这位日本侵华战争的中国遗孤,在黑龙江的一个小镇沙兰和他的中国养母以及先后三位养父度过了难忘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何有此生:一个日本遗孤的回忆》记录了他记忆中的中国岁月和返回日本后的零星篇章,也记下了战争如何携带两个国家复杂萦绕、难以割裂难以言说的纠葛,镌刻进一个普通个体的生命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