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狗比人多。像我们家就从未断过狗。

我印象中的第一只狗是没有名字的。关于它,我只记得那个冬天。那天特别冷,下了很厚的雪。我从后门出去,就看见侧仰着躺在雪地上的它。一动不动,像没有了呼吸。我很担心地蹲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放在鼻尖探它的气息。它的气息很微弱,微弱到我无法判断它是否还活着。我又将手小心地挪到它的肚皮上。还好还有起伏。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走进屋内,然后用擦地的旧棉袄盖在它的身上,包地紧紧地,又怕被妈妈发现,便将它藏在身后。但还是被发现了,妈妈先是指责我,然后拖着包住它的棉袄,一直拖到屋外。后将棉袄猛地往上一提,把它往外掀,然后它就整个从棉袄上滚了下来,掉到地上。妈妈又用两只食指紧紧地捏住棉袄,使劲地往下掸了掸,将棉袄拿进了屋。

后来妈妈叫来叔叔,我看着他们一个提起它的两只腿,将它从地上扯起来,另一个将编织袋撑的大大的,然后齐心协力将它装进袋子里,用绳子紧紧地系住袋口。因为它在里面拼命地挣扎,所以两人抬起来很费劲。

“还挺重。”

“吃了好多食哦。”两人边讨论边将袋子往河边抬。“它还没死。”我站那哭着。叔叔看着我脸上的泪水,笑了,说快死了,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狗还在袋子里拼命地挣扎,他们抬起来便更费劲了。两人终于抬到了河边,先是抬着往后一荡,嘿呦一声,一齐使出最大的力,将它抛进了河里。它在袋子里嗷了几声,然后渐渐地沉了下去,没有一点声响。也就是这个画面结束了我的童年。

第二只狗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名字也没有,哥哥还挺喜欢它,说它长得像狼狗,还摸了它一下,沾了满手的狗毛和一股难闻的狗腥味。哥哥说它是盐吃多了。我觉得很好笑,怎么可能呢?平时有光剩饭吃都是好事了,不过过年还是不一样。过年大家聚餐的时候,小孩子是没资格坐在桌上吃,狗呢,在桌下转来转去找骨头时,还会被骂一句死狗,然后狠狠踢开。后来它突然死了,据说是吃了剩了几天的炒辣米,人吃的东西,狗怎么能吃?

第三只狗是我自己在堤上捡回来的,也是被别人丢弃在袋子里装着,一黑一白,我觉得很可爱,便把它们带回家了。奶奶很仔细地将我带回来的两条狗看了看告诉我,黑狗是公狗,白狗是母狗。奶奶本想只想我养黑狗,但我觉得白狗比黑狗可爱,便一起养了,等我读书回来的时候,只剩一只黑狗了奶奶说白狗嘴太叼了,饿死了,我还可惜了一阵子。后来我给黑狗取了名叫管家。

管家很瘦,皮几乎连着骨头,在外面经常受欺负,有时候腿都被咬得一瘸一拐的,奶奶总说它太没用了,不过好在它还能看家,看到有不认识的人经过家门口还能吠几声,它陪伴了我几年,后来也是突然不见了,奶奶一说它是被毒药毒死了,一说被人捉去吃了,我一想到它被别人宰了吃了,我就很伤心,哭了一阵子。我们这里的人是吃狗肉的,但不吃自家养的狗,因为觉得狗通人性,便互相交换着吃狗肉,我们家也吃,只有我不吃。

第四只狗叫来福,是只母狗,是我弟弟从街上捡到,养在我家里,它还生了一窝孩子,起码有五只,原先我还纳闷它怎么不给它的孩子喂奶,心太狠了,妈妈说它自己都快饿死了,哪有奶,吸也是吸的血,疼。也是某天突然的,它的一窝小狗都不见了,奶奶说小狗是被一条疯狗咬死了,他们把尸体扔了。我看来福似乎并不是很伤心。后来来福也死了,他们说它是咬到人了,禁不住我的盘问,又说快咬到人了还没咬到,反正被别人乱棒打死,然后,吃了。

那一次我哭得很伤心,哭所有的狗。他们没有一个是明明白白的来,然后明明白白地走的。我哭的这件事被村里大人知道了,还被当成了笑话。

 今天别人又给妈妈拿了两只刚满月的小狗,白白的,很可爱,一直跟着我的脚不停地转,我走到哪,跟到哪,多可爱啊。


记叙文组 作者:柏馨 作品ID : 10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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