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发出的“喵喵”叫声，人类将这种声音理解为一种特殊的命令，要求他们及时赶来侍奉我们的饮食，或是在砂盆前搜集我们的排泄物。而我们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在人类听起来，无异于对他们服侍表示满意的最高奖赏。这声音对人类来说如此悦耳动听，甚至具有安抚他们情绪的奇特效果。
但还是那句话，这些声音既无目的，也无意义，只是人类自己赋予了它们这样那样的意义。对此，我们着实无话可说。而反过来说，他们也从自以为揣摩准了主子的心意而欣喜愉悦，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就让人类继续沉迷在下定义的迷宫中吧。
比起人类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所硬下的定义，人类对自己所下的定义更加光怪陆离，复杂多变，几乎找不出两个相同的定义。有些定义甚至滑稽可笑，就像那个著名的古希腊笑话。柏拉图将人类定义为“两条腿的无毛动物”，另一位哲学家第欧根尼听闻之后，便拿了一只拔了毛的公鸡到柏拉图学园喊道：“这就是柏拉图说的人类，还有扁平的指甲呢！”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人类究竟都给自己下了什么样的定义。
本期《书评周刊》专题封面。
整理｜李夏恩 肖舒妍
公元前五世纪
有七尺之骸、手足之异，戴发含齿，倚而食者，谓之人。
——列子《列子·黄帝》
公元前四世纪
人之所以为人者，言也。人而不能言，何以为人。
——谷梁赤《春秋谷梁传》
公元前三世纪
人之所以为人者，何已也？曰：以其有辨也。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然则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辨也。
——荀子《荀子·非相》
公元70年前后
人类是大自然为其穿上以其他物质制成衣服的唯一生物……只有人类在出生的时候是伴随着哭喊声，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上的。没有其他动物流出过这么多的眼泪——这就是新生命开始的状况。
人类除非通过学习，否则什么也不会——既不会交谈，也不会行走，不会进食；一言以蔽之，他天生只知道一件事，这就是如何哭泣。因此，有许多人认为与其出生，还不如不出生的好，或者还不如马上死掉的好。
人类是唯一被赐予悲伤的动物，也是唯一被赐予各式各样奢侈生活方式的动物，通过每一个单独的生命——同样，他也被赐予了野心、贪婪，对于生命的无限眷恋、迷信，对于死亡甚至对自己的生命结束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忧虑。没有一种生物的生命如此脆弱；没有一种生物如此贪婪；也没有一种生物对恐惧有如此混乱的感觉，或者更强烈的愤怒感。
——普利尼《博物志》
公元一世纪
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也。此籀文象臂胫之形。
——许慎《说文解字》
十六世纪
人类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杰作！理想是多么高贵！力量是多么无穷！仪表和举止是多么端正，多么出色！论行动，多么像天使！论了解，多么像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莎士比亚《哈姆雷特》
十八世纪
理性、勤劳的双手、一个能概括观念的头脑、一套灵活得足可以表达这些观念的语言——这些东西就是至高存在赐予人的，而为别的动物所得不到的大恩惠。
——伏尔泰《哲学辞典》
人是一个有感觉，能反应的，有思想的生物，他自由自在地游历全世界，他似乎在他所能制服的一切动物之上，他合群而生，发明了科学和艺术，他有一个专属他所特有的善恶，他自己选择了主人，他自己制定了法律，等等。
——狄德罗《百科全书》
十九世纪
在此之前——吵闹、喧哗、哄笑、叫骂、镣铐叮当、烟雾和烟子、剃光的脑袋、带烙印的脸、褴褛的衣衫，一切——都是对人的侮辱与凌虐……是呀，人的生命力真强！人是能适应一切的生物，我想，这是对人的最佳定义。
——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屋手记》
二十世纪
若要说人的定义，别无他说，只要说一句“总是捏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折磨自己”就够了。
——夏目漱石《我是猫》
但人的定义是，人不是一种既定的生物，而是生来如此这般。正如梅洛-庞蒂非常正确地指出，人不是一种自然物种，而是一种历史观点。
——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
本文整理｜李夏恩；肖舒妍；
编辑｜张婷
校对｜翟永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