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新任欧盟贸易专员东布罗夫斯基斯。

9月8日，欧洲委员会宣布由欧洲委员会常务副主席、49岁的拉脱维亚人东布罗夫斯基斯（Valdis Dombrovskis）为新任欧盟贸易专员，取代了8月26日因违反新冠肺炎疫情禁止令而辞职的爱尔兰人霍根（Phil Hogan）。

因为欧盟贸易专员职位的“特殊性”，这次任命备受国际舆论关注。

被疫情“打倒”的前任

欧盟是个相对松散的国家联盟，但在名分上相当于邦联国家内阁、实权却小得多的欧盟机构欧洲委员会中，欧盟贸易专员是为数不多享有相当大实权、堪称炙手可热的肥缺。

这和欧盟产生发展的历史有关：尽管是“欧洲一体化”这一政治理想的产物，但欧盟却是沿着1952年欧洲煤钢共同体（ECSC）—1967年欧共体（EEC）的经济一体化道路走到今天的。经济、金融和货币政策的团结，是欧盟得以存续的根本。

正因如此，在历任欧洲委员会中，欧盟贸易专员是堪比欧洲委员会主席、欧盟外交专员的存在，是欧盟“政府班子”内近乎最重要的角色，其人事更迭也格外引人瞩目。

原本，爱尔兰人霍根自2019年12月1日起担任此职。

霍根曾长期在爱尔兰农村选区从政，曾担任爱尔兰环境、社区和地方政府部长和欧盟农业及农村发展专员，是公认的贸易谈判高手和农业问题专家，被认为“十分适合此职”。

但一场因疫情而引发的政治突发事件，让走马上任不到一年的霍根阴沟翻船。

2020年8月18日，爱尔兰议会高尔夫球俱乐部举行了一场庆祝成立50周年的晚宴，与会者包括农业部长卡莱里等多位政府高官，其中也包括霍根，出席总人数多达82人。

如果是平常年份，这就只是爱尔兰政坛的一场热闹。问题就在于，2020年绝不是平常年份。

由于新冠疫情卷土重来，爱尔兰当局恢复了此前一度放松的“防疫禁止令”，其中一条便是“禁止室内6人以上集会活动”，而禁止令生效日期说巧不巧，恰是晚宴前一天，即8月17日。

多达82人的“高官知法犯法顶风作案”一经曝光，立即引发举国哗然。

尽管举办者和许多参加者辩称“晚宴日程确定在前，禁止令生效在后”，却也无济于事：人家主办者或许没法改日程，但您作为官员不能不去吗？

在汹汹责难声中，卡莱里等出席晚宴的爱尔兰政府阁员纷纷辞职，而霍根最初仍抱侥幸心理，两次公开道歉，试图以此过关。

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

8月20日，爱尔兰警方宣布将就晚宴“涉嫌违法行径”进行“严肃公正调查”；8月22日，爱尔兰总理马丁、副总理瓦拉德卡宣布召集国会，正式要求霍根“考虑辞职”，其目的是“止损”——一方面避免本国政府的“雪崩效应”，另一方面，希望通过这种主动切割，保住爱尔兰在欧洲委员会的一席之地。

在此背景下，正欲大展拳脚的霍根，不得不挂冠而去。

▲资料图。图片来自新京报网。

为什么是东布罗夫斯基斯

按照不成文惯例，提前卸任的欧洲委员会专员，会由来自同一国家的人选替代，爱尔兰政府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因此，他们提出了两个爱尔兰籍“替补”：欧洲议会副主席麦吉尼斯和欧洲投资银行前副总裁麦克道威尔。

然而，欧洲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有自己的想法。

当前欧盟正面临惊涛骇浪。

经济的下行、新冠疫情的肆虐，本已让“老欧洲”头疼不已，“脱欧”后的英国继续借关税谈判纠缠不休，美欧贸易关系也存在诸多不确定性。

就在“霍根风波”爆发的当口，美国2020年总统大选正进入最后冲刺的紧要关头，一心谋求连选连任的特朗普，隔三差五便借所谓“欧美贸易间存在不公平”说事。

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也恰在此时完成了欧洲之行，而其既定使命之一，便是协调中欧贸易关系。

在冯德莱恩看来，麦吉尼斯更擅长欧盟内部事务，而麦克道威尔缺乏经济上独当一面的阅历，且两人都和前任霍根的经济、贸易思路存在巨大偏差。

冯德莱恩中意的人选不是别人，正是49岁的东布罗夫斯基斯。

有波兰血统的东布罗夫斯基斯有经济学学位和工程师头衔，自2002年起进入拉脱维亚议会、内阁，出任政府财长，翌年进入欧盟理事会任观察员，2004年当选欧洲议会议员，2009年以38岁的年龄当选拉脱维亚总理。

 作为欧洲中右翼政党联盟欧洲人民党（EPP）的干将，东布罗夫斯基斯长期活跃于欧洲议会预算、经济及货币事务等多个与经济政策有关的委员会；自2016年起便担任欧盟负责金融稳定、金融服务与资本市场专员，积累了丰富的经贸事务经验。

他曾长期负责欧盟与中亚、拉美等国家间的经济贸易事务协调工作，被认为是欧盟内部少有的发展中国家经济事务专家，其倾向于贸易自由化的中右翼经济事务观点，和冯德莱恩及卸任的霍根一脉相承。

为安抚爱尔兰政府，冯德莱恩煞费苦心地进行了整个欧洲委员会的“改组”：爱尔兰人麦吉尼斯虽未能继任欧盟贸易专员，却得到了东布罗夫斯基斯改任后空出的欧盟负责金融稳定、金融服务与资本市场专员职位，可以继续参与若干爱尔兰所关心的欧盟重大事务谈判。

这个“篮球”不好打

东布罗夫斯基斯比霍根年轻11岁，长着一张娃娃脸，还是远近闻名的篮球发烧友。

但拉脱维亚人的“篮球”，恐怕并不好打。

霍根去年底就职时曾扬言，将在5年任期内“解决中国对欧‘不公平贸易做法’”，并努力于2020年年底前签署旨在制约中国在欧高科技领域并购的《中欧全面投资协议》（EU-ChinaComprehensive Agreement on Investment），而在霍根任内具体负责和中方交涉的，正是东布罗夫斯基斯。

在美国压力和欧洲贸易保护主义声浪的“左右夹攻”下，不论霍根还是东布罗夫斯基斯，在这一问题上都步履维艰。

正如不少业内人士所指出的，在中国经济实力不断提升的今天，欧盟想继续以居高临下、单边施压的方法逼中方就范，本就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高呼“欧盟需要制订统一对华经贸及并购投资政策”最积极的法国总统马克龙等，实际考虑的，又主要是让本国在这问题上说了算，这也让具体交涉人左右为难。

担任霍根副手参与对华交涉的东布罗夫斯基斯对此觉得棘手，如今他本人“转正”，当然同样不会轻松。

欧美经贸关系因特朗普单边主义战略和多变性格、做法，如今存在极大不确定性，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则令这里面的不确定性雪上加霜。如何在布鲁塞尔、斯特拉斯堡众多欧洲“明白人”指手画脚下，妥善处理欧美贸易关系、尤其争端，是对拉脱维亚人的严峻考验。

此外，自2016年起，欧盟就开展了所谓“外交攻势”，目的是和欧盟以外的全球贸易伙伴建立更密切的贸易关系，并为欧洲生产商寻求新市场。

霍根乃至整个欧洲委员会对此投下重注，此后却因贸易保护主义盛行和新冠疫情肆虐，迄今事倍功半，收效有限。东布罗夫斯基斯在多事之秋接下这么个摊子，未来能否恢复及延续这一“外交攻势”，也值得高度关注。

□ 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 陈静    校对 危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