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画,想要画一条海,里面的捕捞变成了不允许;想要画一座山,未被招安的好汉唱着绿林曲;想要画一个家,里面坐着不会争吵的爸妈;想要画一个她,在家里等我躺在宽大的沙发……”

 

如果没有听过《说唱新世代》里Subs(张毅成)演唱的《画》,很多观众可能很难相信,这样有诗意的歌词会出现说唱里。毕竟过往说唱留给大众的印象,是快嘴饶舌的节奏,以及大金链子、香车美女、潮和酷等歌词里频繁出现的意象。但不止是《画》,《说唱新世代》的很多说唱歌手,都跟这样的印象背道而驰——他们并不总是快嘴饶舌,也可以舒缓悠扬;他们的作品关注现实社会和真实生活,既有描述女性职场状态的《她和她和她》,也有控诉校园暴力和高考替考事件的《real life》、感慨而立之年肩头责任的《而立》……

 

凭借这些“不像传统说唱”的作品,哔哩哔哩(以下简称B站)出品的说唱真人秀综艺《说唱新世代》收获了更广泛层面的观众的认可,豆瓣超过3.4万人打分,迄今为止评分9.0。B站副董事长兼COO、《说唱新世代》出品人李旎,B站市场中心总经理、节目总策划杨亮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节目一开始就计划做和其他说唱综艺不一样的东西,把歌词要表达的内容提到很重要的位置。“我们认为说唱本身就是很注重词的音乐形式。相比其他音乐,它能更直接地传达思想和态度。”

 

不像说唱的说唱综艺:一开始就想做不同


《说唱新世代》的很多歌曲都不符合大众对说唱音乐的固有印象。第一期节目里,Subs(张毅成)的《画》,描绘他心中的乌托邦,歌词写得颇具诗意。整首歌都没有鼓,全部铺弦乐,而在传统说唱音乐中,鼓点是不可或缺的;“生番”刘悦的《而立》——“你看光阴似箭儿女双全已不再少年……历经化蝶破茧而立当前举杯送流年”——思考而立之年的责任。音乐旋律和歌词立意都不走传统说唱地下小众的路子,有网友提议这首歌备选春晚节目单。


 张毅成


“Tango Z”(钟祺)用吴语方言演唱《Love Paradise》,诠释对家乡的爱,副歌的旋律尤其悠扬动听。钟祺的现场表演,赢得了黄子韬等导师们集体起立鼓掌,网友在弹幕上刷屏“这是说唱吗?这是中国好声音”、“杭州亚运会宣传曲等你”。节目播出后,真有热心网友把这首歌推荐给了 @杭州2022年亚运会的官博,并得到回复“已经在联系他(钟祺)了”。


 钟祺演唱《Love Paradise》。


节目导师、专业说唱歌手马思唯就被非典型说唱选手Subs(张毅成)的《画》征服,感慨选手们创作的歌曲让他大开眼界。马思唯表示,可能这些音乐平时他不会去听,但不代表是不好的东西。“我觉得你(Subs)的歌词、整体的情绪递进和你的表演征服了我,让我在一个我不懂的领域里迷失了。我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我以前追求的就是对的吗?难道我以为的说唱的样子就是对的吗?”

 

李旎表示,马思唯乃至更多观众感受到的“不同”,其实是《说唱新世代》节目组的有意而为。B站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说唱新世代》做成跟其他说唱类综艺不一样的东西,这和B站上年轻群体所呈现的音乐生态有关。“就像B站有个UP主是北京大学金融系17级本科生吴一凡,他改编了鲁迅的16篇散文诗,写成了一首与鲁迅散文诗集《野草》同名的说唱歌曲,这支视频在我们决定做《说唱新世代》之前就有了,在站内很火。”

 

此前,行业里对说唱的普遍定义偏Hiphop,即欧美类型的说唱,但《说唱新世代》幕后团队从B站UP主的说唱作品里看到了更多的类型和更加生活化的表达。李旎说:“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某些理念,还为一些群体发声,说唱都是年轻人很好的表达自我的方式。所以我们想重新去定义(说唱)这个概念,告诉中国的音乐爱好者,其实说唱文化不止是那么狭隘,它可以符合我们的真实生活。”

 

歌词关注现实引共鸣:传递思想和态度最重要


《说唱新世代》有成名已久的说唱歌手如“TY”唐溢,也有技巧优秀的选手如那奇沃夫,但真正让这档节目“出圈”引起共鸣的,不是选手,而是他们歌词里对社会话题的思考,对现实生活的态度。“螺丝刀RoseDoggy”的《叫爸爸》嘲讽了职场上拍马屁走捷径的人;陈近南的《来自世界的恶意》为抑郁症患者发声;“c-low”赵贵梁的《一块胶布》写到中国文化的包容性——“胡人的二胡我们融合了它,来自波斯的喇叭现在叫唢呐,来自西域的箱琴演变成琵琶……”


 “c-low”赵贵梁


“花季男女生”的《恋爱的麻烦》,用舞台剧的形式呈现父女两代人婚恋价值观的冲突。歌词对催婚催生的父辈的形象刻画得很生动——“年轻人啊怎么不懂事?我也幻想过爱情可是爱情能当饭吃么?快嫁人吧!让我抱上孙子吧!可怜天下父母心算爸爸求求你啦行么?”“Doggie叨叨”的《Real Life》则讲述了两个真实的社会事件:一位因为阻止校园暴力而被杀害的少年;一位用了12年青春努力学习,却在高考时被顶替上大学的女士。


 “Doggie叨叨”


“Doggie叨叨”在节目里表示,他在真实的世界里见到了不公平,想要表达。他认为说唱最重要的不是技巧、听感,而是要所表达的东西。这一点与导师“热狗”不谋而合:“我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说唱歌手还在追寻歌词这些比较深刻的东西。除了好听,除了flow(节奏)什么的,歌词是最基本的。我觉得hippop有趣的地方,是某种程度它在传递思想,在言之有物。”

 

杨亮透露,《说唱新世代》在策划之初,就把歌词要传递的内容提到了很重要的位置。“我们认为说唱本身就是一个很注重词的音乐形式,相比其他音乐,它能更直接地传达思想和态度。”杨亮表示,说唱艺术在欧美是由黑人创作出来的,词里写他们的生活和价值观,但这些在中国是没有生活基础的。“没有必要去沿袭和表达别人的生活,需要表达的是自己的人生。所以我们希望选手更加注重歌词内容是不是在描述身边的事情,描述所处的世界、是否与一些共同的价值观有所碰撞。这是我们注重词的原因。”

 

在杨亮看来,过去说唱的题材太局限了,仿佛不唱那些跟欧美一样的主题,就不是真正的说唱。《说唱新世代》把题材面打开后,说唱就跟中国普通人的生活连接了起来。节目里很多引发共鸣的作品,唱的都是大家身边的事:人到30岁如何扛起责任、女性的职业观、批判消费主义、爱自己的家乡等……有的作品还用了民族乐器作为伴奏。杨亮说:“我们想让说唱从形态到内容都更加本土化。一开始我们讨论的时候,甚至认为说唱在中国也是一直存在的。比如京韵大鼓是不是说唱,秦腔是不是说唱,梆子戏是不是说唱?这些都是来自街头民间的表达艺术,我觉得都是有共通点的。”

 

 

————————————————————

 

《说唱新世代》歌词节选:

 

“生番”刘悦 《而立》


你看光阴似箭,儿女双全,已不再少年。再见吧少年,眼看就要三十而立,是个失去又获得奇妙的年纪,身份从子女丈夫变孩子父亲,肩膀上扛起一份叫责任的东西。历经化蝶破茧,而立当前,举杯送流年。

 

Doggie叨叨《Real Life》


This is real life,都有同样的憧憬,但在绝望时刻周围人却引不起共鸣;This is real life,可能是处世者通病,就连同行的人擦肩也没丝毫的同情;This is real life,都言称投机者聪明,那条光明大道自然该让先来者先行;This is real life,他们的现实不公平,有人反驳熬过磨难才能换取来功名。


而十年后一次不甘的尝试,却在机缘巧合之间揭开不堪的往事。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拥抱引力,原本光明的轨迹怎料已被顶替?!她在怅然,她在悲愤,她用所剩的力气不断追问:为何努力与发奋不如取巧快捷?而被鼓励的发声,她却怪她做得太绝。

 

圣代《雨夜惊魂》


他总是在班里伤痕累累,他总是被取笑是个累赘,他是被边缘化最严重最可悲同学们都排挤的那一类。就因为他平时不爱说话,就因为沉默会失去表达,他只是低着头拿起笔对着那笔记本来回地涂涂画画。

 

于贞《她和她和她》


她也是谁的妈妈,女儿啊,妻子啊,朋友姐妹啊。她和她们的想法,梦想啊,自由啊,不可爱吗?

 

花季男女生《恋爱的麻烦》


曾经遇到那个他,你还是说不。感情不能当饭吃,只能勉强果腹。我眼眶模糊,你一如反顾让我离开他,不惜代价,让我们形同陌路。如今我面对一个没感觉的陌生人,那份悸动的心也早已经封存。爸爸,为何当初你要奋力阻止我?曾经一段美好,我本能自己把握。

 

年轻人啊,怎么不懂事?我也幻想过爱情可是爱情能当饭吃么?快嫁人吧!让我抱上孙子吧!可怜天下父母心算爸爸求求你啦,行么?

 

C-Low赵贵梁《一块胶布》


我们五千年的文化从来就不是缺的胡人的二胡我们融合了它,来自波斯的喇叭现在叫唢呐,来自西域的箱琴演变成琵琶。


我知道有人谩骂不同的文化,我知道有人对它抵触有人为它打架,但也有人像我一样迎着风沙说话。


Subs(张毅成)《我不想死在20岁》


我不想在20岁的时候就倒下,闭眼不清醒身体和思想在吵架,沉沦酒精的麻痹醉于灯红酒绿,遵循习惯的乏力对于习惯遵从,过着同样的日子附和于多数,18岁成年20开始走下坡路,把丧当成潮流以为渣有多酷,当前进时停下还有什么能托住。


20岁就倒下70岁才入土,有人在20岁就开始向家人去诉苦。命运在自己手里没人是你的雇主,为自己也要前进更何况为她和父母。


新京报记者 杨莲洁

编辑 佟娜 校对 卢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