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戴轩）在内蒙古挂职扶贫两年，蔡超愈发意识到，健康扶贫绝不是送医上门这么简单。特殊地理条件下医疗资源的匮乏、百姓健康观念的缺乏，都无形加剧了因病致贫的恶性循环。
两年中，他组织公益活动，争取国际资源为唇腭裂孩子提供帮助；通过100多场授课培训，提高当地医院的管理和医疗水平；还成立了一所“健康大学”，一边为当地居民产出医学科普作品，一边打造健康促进领域的“明星医生”，为科普队伍不断培养人才。
蔡超在四子王旗某乡村为患者治疗疾病 。受访者供图
还唇腭裂孩子一个微笑
2017年3月，时任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胸科医院副院长蔡超突然收到前往内蒙古挂职扶贫的任务，从收到通知到培训完出发总共3天时间，来不及和家人朋友告别，连厚衣服都来不及准备。走时，正赶上孩子读高一下学期，扶贫两年，关键的备考期全部不能陪伴，孩子宽慰他，我自己管好自己，你忙你的工作。飞机一落地，蔡超就投入到纷繁的扶贫工作中，的确一点儿也顾不上了。
内蒙古并不是第一次去，但换上扶贫的视角，这个广袤的省份便和旅游观光时所见的完全不一样。蔡超挂职担任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党委委员、副院长，分管的科室之一是口腔科，不久后他发现，科室接诊的唇腭裂孩子格外多，畸形的唇部、自卑低沉的心理状态，令人见之痛心。
12岁的小男孩尼尼（化名）来自内蒙古鄂尔多斯草原西南部乌审旗。一家人长期生活在牧区，生活拮据，文化水平较低。外形的畸形让尼尼打小就自卑，不爱说话，不爱笑，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唇腭裂手术费用在2万-3万不等，和动辄几十万的器官移植等大手术相比并不贵，但对贫困家庭而言已是天价。尼尼的“唇裂”出生时就有，因家中拮据，一直没有治疗。
见到这样的情况，蔡超开始四处筹集资源，为唇腭裂的贫困孩子提供帮助。当时没有单独的医疗扶贫款，他找到国际组织，借助慈善基金发起两次“微笑行动”。
尼尼就是受到帮助的孩子之一。术前检查时，尼尼害怕医务人员，抽一次血需要十多个成年人强制配合才能完成，经过唇裂修补术恢复良好，术后第二天就开始和医务人员说话，回到家中，性格也变得开朗许多。
2017年-2019年，来自美国、英国、瑞典、菲律宾及北京、上海的三十多名专家学者参与到微笑行动中，共筛查患者200多名，手术治疗100多人，年龄最小的不到4个月，最大的33岁，受益贫困家庭100多个。
在兴安盟扶贫点，蔡超送医送药到牧民家里。受访者供图
为偏远地区贫困患者送医上门
为了解贫困地区的真实状况，抵达内蒙古不久，蔡超就开始调研、下乡，先是在呼和浩特及周边，然后拓展到乌兰察布、赤峰、呼伦贝尔、锡林郭勒、兴安盟、通辽等地区。
他一边走，一边力所能及地帮助当地的贫困居民。
在兴安盟扶贫点，一位三十来岁的小伙子患上严重的强直性脊柱炎并股骨头坏死，因为没钱做关节置换手术，长期瘫痪在床，妻子不堪重负离开了家。蔡超协调将小伙子收治入院，免费做了手术，康复后，当地医院还帮找了一份厨师的工作，使他得以脱贫。
在乌兰察布，一个家庭为救治老人花光了所有的钱，碰巧孩子患病，无奈只能放弃治疗，蔡超知道后联系科室全力抢救，自己带头发起了捐款，又将情况反映给当地政府，最终在多方帮助下，救活了重病的患儿。
调研过程中，蔡超意识到，当地医疗队伍不断进步，才是解决因病返贫的可持续之道。
因地广人稀，内蒙古地区医疗资源配置尴尬，医院少了，居民看病不方便；医院多了，诊疗量上不去，医院运营难以维持。很多地方，有时开车六七十公里才能有一家乡镇医院。
患者少，医疗人才匮乏，医院的医疗和管理水平也得不到提高。在乌兰察布的一家基层医院，能做的只有阑尾炎等简单手术，而内地同级医院，很多已可以开展心脏介入、神经介入等手术。
之后，蔡超一边带着医疗队下乡，义诊、手术、“送医上门”，一边将自己多年的医院管理、学科建设、科学研究、人文情怀等方面的心得总结成课程，为当地医院、医联体、学会授课，并多次组织北京专家到内蒙古授课培训，希望提高当地的医疗水平。
结合当地传染病特点，蔡超还依托北京胸科医院、地坛医院、佑安医院和国家卫健委感染质控中心，举办了全国护理感染性疾病学习班和研讨会，为扶贫地区医院培训了300多名护理骨干，为院内感染控制和重大疫情救治储备人才。
成立健康大学 提高当地百姓健康素养
扶贫之外，如何提高当地居民健康素养，也是令蔡超挂心的事情。
以唇腭裂为例，这是口腔颌面部常见的先天性畸形，婚检筛查可发现唇腭裂遗传基因，孕期检查也可以发现胎儿的明显畸形。如果有这样的观念，很多家庭的悲剧本可以避免。
2018年，蔡超发起创办了内蒙古自治区健康大学，受聘为常务副校长。学校的建立有两个初衷，一是通过聚集专业医疗资源，为老百姓持续发布可靠的医学科普内容，提高其健康素养；二是打造更多“网红”医生，教会他们用通俗的语言传播专业的医学知识，充实当地的科普人才队伍。
截至目前，健康大学线下授课92场，内蒙古电视台首播健康大学在线栏目246期，基层巡讲37场，社区义诊与讲座16场……受众人数共计150余万。科普的内容，既涵盖心脑血管疾病、出生缺陷等常见疾病，也包括鼠疫预防等热点问题。
蔡超还请来北京市体检中心、深圳卫健委、北大肿瘤医院等熟悉公众传播的专家，为当地医生们授课。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医生参与到科普之中，发抖音、翻译蒙语科普作品，随着作品传播广泛，一些医生成了“明星专家”，不时有患者慕名而来。
2019年，挂职结束，蔡超仍通过健康大学推进扶贫工作，新冠疫情期间，他还主持推出了疫情防控的科普作品，带领团队联合北京高校在自治区12盟市开展新冠相关健康素养大型调查，为内蒙古及全国疫情常态防控和复工复产提供了参考。
对话
我要尽量多地留下医疗火种
新京报：你觉得医疗扶贫最重要的是什么？
蔡超：除了尽可能为当地的居民提供救治，更重要的是留下一些带不走的东西。比如提高当地医护人员的能力水平，提高当地老百姓的健康意识，再加上对口帮扶、资金投入等，全方位去做，才能真正实现医疗帮扶。
新京报：挂职期间做了很多事，哪一件让你最有成就感？
蔡超：都挺有成就感的。我一个人肯定解决不了一整个区域的医疗帮扶，所以我会尽量多做尝试，多留下一些平台、一些火种，哪怕我回到了北京，这些资源也能生根发芽，为当地老百姓的健康带来帮助。
新京报记者 戴轩
编辑 张畅 校对 李立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