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话剧《香山之夜》的导演,北京人艺院长任鸣,在此次创作中区别于传统现实主义作品的艺术特色,充分利用了戏剧舞台的假定性,实现隔空对话。在戏剧结构上,该剧大胆采用跳进跳出的形式,让演员在舞台上既是历史人物,又是演员自己,同时还是历史的叙述人,这三重身份,有清晰的转换。新京报对话《香山之夜》导演、北京人艺院长任鸣,回顾创作历程的同时总结此次创排的新经验。


《香山之夜》剧照。李春光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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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修改8次,借鉴了京剧形式


新京报:《香山之夜》2019年4月立项,为何有这样的戏剧构思?


任鸣:我最开始的思路就是想写毛泽东。当时心里的想法是,我们的演员王斑,曾在影视剧里演过毛泽东,如果创作这一题材他是不二人选。但仅此还不够,不能排成“独角戏”。


进驻香山这一时期,正值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即将解放前夕,而我们当时查阅资料同一时间蒋介石正好在浙江溪口。作为国共两党领导人,如果能发挥戏剧的假定性在舞台形成巅峰对决、达成思想交锋、灵魂对话、隔空对话,让他们讲现在,论过去,想未来,戏剧的延展性就非常的大。


新京报:蒋介石的这一角色,为什么想到了方旭?


任鸣:早在当年人艺小剧场,方旭自编自导自演独角戏《我这一辈子》时,一人演20多个角色,我就深深地记住了他。他无论外形、舞台功底、台词基础都非常强,尤其这些年他潜心老舍题材的京味儿话剧作品,在这一领域成就很高。尤其,他也对蒋介石这个角色非常感兴趣,我们一拍即合。其实1988年,方旭还在学表演的时候,我就给他们排过毕业大戏话剧《寻找男子汉》,这也是三十多年后我俩的再度合作。


方旭饰演蒋介石。李春光 摄


新京报:《香山之夜》运用了一些多媒体影像,其实在北京人艺过往舞台是很少有的方式。


任鸣:其实不仅多媒体影像的运用,这次整体的舞美设计也追求简洁,比较符合现代审美。同时我们也借鉴了京剧里的“一桌二椅”形式,虽然很民族化,但解决了大问题。可以说这部作品里,我们既要吸收具有现代特点的影像设计,同时又要有传统民族化的表达。


新京报:近两年的筹备到演出,这个过程中哪个环节最令你记忆深刻?


任鸣:剧本。《香山之夜》宝群老师剧本初稿仅用几个月就写出来了,之后的创作过程,也经历了一段严谨性极强的“长征”。剧本先后四次请来中央党史专家、北京党史专家进行审阅批示,我有明确记载的修改次数便有8次,其间也举行了4次专家座谈会。


剧本前期创作,市委宣传部给予了大量的指导工作,并严格把关。我们主要严守在艺术、技术、政治上不能出任何问题,因为《香山之夜》出现的人物和事件,在我们党史里都有定论的,必须严格遵守。哪怕正式进入排戏后,我们主创团队仍然在反复地推敲与修改,而且每一稿改出来后,都要给剧院的所有领导班子成员过目,提修改意见。因为这一题材历史与现实意义太重大了。


新京报:这次创作过程中,“突破性”体现在哪些层面?


任鸣:作为一个话剧,能把毛泽东与蒋介石放在一个情境下,让演员进行表演,这本身就是很大的突破。另外,北京市委宣传部能支持这个创作想法和剧本构思本身也非常大胆,尤其所有专家学者对构思没有提出过任何的质疑。


新京报:是否比以往的创作挑战性更大?


任鸣:我以前没排过这类纪实性作品,更没触及过如此重要的领袖人物,这需要先去深入理解,再通过艺术手段打开他们当时彼此的内心世界。另外,多媒体影像也是曾经没有用过的。


作为导演,不仅要了解毛泽东的思想、内心世界、个人情感,还要理解蒋介石,不能把他概念化。让观众在看完以后,感受到蒋介石在那天晚上内心世界也是丰富的,有他的骄傲,有他的耻辱,有他的自尊。在某种程度上,《香山之夜》是一部思想剧,不讲情节,不讲细节,跟我以往的作品都不一样。


新京报:首轮落幕之际,回顾全程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任鸣:“戏剧是自由的,表演是自由的。”


《香山之夜》剧照。李春光 摄


总结

思想强的作品需创新精神


新京报:作为一个特殊题材的戏剧作品,你的身份也很特殊,可谓“党员、院长、导演”于一身,以这种身份进行创作,是否更加具有使命感与责任感?


任鸣:确实,我的身份也像戏中的两位演员一样,需要在不同的身份间转换。无论我作为党员,还是作为人艺的院长,在建党100周年之际,应该有所表达,而北京人艺最好的表达就是通过作品。如同去年疫情之后我们排了《社区居委会》,再往前非典时期我们排了《北街南院》,汶川地震之后我们推出了《生·活》,在灾难面前,北京人艺从来没有缺席过,都是用舞台来表达出自己对社会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正如《香山之夜》这部作品表达的中心思想“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一样,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作为“人民”的剧院,就应该给人民排戏。在重要的历史时刻,北京人艺一定要站出来,用自己的声音向人民作出表达。


新京报:此次成功的创作经验,是否会对北京人艺未来的创作产生影响和启发?


任鸣:北京人艺是一个开放的剧院,更是一座有自己优秀历史的剧院,虽然我们有自己的风格,一直坚持要走自己的艺术创作道路,但我们也具有开放性与多元性,且勇于探索创新。


这次创排《香山之夜》,无论是从内容到形式上都有新的探索与突破,这也是我一直强调的在艺术创作上要有探索精神,要有创新精神与开拓精神。我们既能排具有民族气质的作品,也能排现实主义的现代作品,同时也能创作《香山之夜》这样思想性极强的新编作品。


新京报:《香山之夜》也让无数普通人或党员学习了党的发展历程,关于学习党史你有何经验分享?


任鸣:只有先了解党史,才能了解共和国史,才能做一个很好的中国人。只有了解了这段历史,知道中国共产党100年是怎么走过来的,你才会有自信、有底气,拥有一种精神动力。


我在学习党史的时候,不单单学历史事件,学历史人物,更要明白道理。我规定自己无论是学党史、学历史、学人艺史:第一苦学,第二苦思考,第三苦悟,第四苦行。所谓苦行,要把学与用结合起来,要知行合一,书本与现实相结合起来,即是要把理论与实践,历史与今天结合起来。


新京报记者 刘臻

编辑 田偲妮 校对  翟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