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紫二


一、图书市集,潮流回归?


在众多市集中,图书市集成为一种文化引领和潮流回归。2019年以来,哪怕经历了疫情的巨大不确定性,北京朗园vintage的图书市集已连续举办了三年,文景、后浪、启真馆、湛庐文化、三联生活书店、单读、华夏出版社、中信书店……众多出版品牌纷纷前来摆摊。


同样是线下售书,与实体书店不同的是,图书市集上的“摊主”可能是某本书的策划、责编、营销、发行,甚至可能是作者。图书市集之外,还会在活动期间邀请书店负责人、作家、学者、艺术家等举办线下沙龙和创意工作坊。


不只是朗园市集,近年来很多城市的图书市集活动常常人满为患。书签、胸针、帆布包等市集上随处可见的图书周边创意产品,受到年轻人的广泛喜爱,来到现场拍照直播的也不在少数。更有趣的是,在这个网络购书十分便利的年代,竟然还会发生因为同时喜欢上书摊上同一本书,而其中一个人选择“忍痛割爱”让给对方这样的事情。


其实,现在的图书市集,就是我们以往书市的翻版。早在三百年前,北京的琉璃厂就成为有名的古旧书市。无论从规模还是影响力来说,琉璃厂始终是这个行业的排头兵,直到今天,其仍然是中国古旧书店最集中的地方。往近了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旧书摊,是很多当时的文艺青年度过周末的好去处。


上海文庙的二手书市集


喜欢淘旧书的上海人都知道,在上海老城厢的文庙有上海最大的二手书市集。那时候,文庙旧书市场的摊位都是用粉笔划出来的。一块块五颜六色的塑料布,各种破旧的麻袋铺在地上,成了这些旧书的临时栖身之地,有的甚至直接在人行道的地砖上摊开。


不只是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像买菜一样逛书市,是很多60、70、80、90后的回忆。人们蹲下翻弄,常常发现它们良莠不齐,但是当你要离开它们的时候,总觉得要是蹲久一点或是换个姿势,就会有新的发现。在媒体、通讯、信息都极为不发达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刚刚从对文化的压制中解脱出来的人们处于一种饥渴阅读状态之中,这直接导致了全民阅读的“文学热”时代,地摊书也成为探索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


二、以书之名,经久不衰


不仅在国内,全球范围的图书市集都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巴黎塞纳河边“十里书市”早已享有盛誉,伦敦滑铁卢桥下的南岸旧书市集、美国马里兰州的肯辛顿的街头书市等小众活动也逐渐被更多游客关注。但最值得一提的还是西班牙。西班牙将4月23日设立为读书日,以纪念他们最伟大的作家塞万提斯。联合国于1995年将4月23日正式设立为“世界读书日”就是源于此。


巧的是,西班牙传统的“圣乔治亚节”——相当于西班牙的情人节,也是在4月23日这天庆祝。传说在这天圣乔治亚杀死了危害人类的恶龙,恶龙血流之处开出了一朵玫瑰,圣乔治亚摘下玫瑰,把它献给了从恶龙口中解救出来的公主。后来,西班牙的男人们会在“圣乔治亚节”这天给心爱之人奉上玫瑰,表达爱意。随着读书日也于这天成立,女人们便会回赠一本书。于是读书日的西班牙流传着这样一句妙语:“Love for books, books for love.” (“对书持以爱,赠书给爱人”)。


在读书日正式到来的前几天,西班牙就开始做起了预备活动:4月21日这天,人们可以参加马德里的“图书之夜”,深夜也可在灯火流光中搜罗群书。在这天,有超过一百家的书店会一直营业到午夜12点,买书的人可以享受10%的价格优惠。当晚街上还会上演各种特别活动:包括现场音乐表演,和作家的见面会以及一些针对儿童的趣味活动。人们还可趁此看看有哪些新书面市,为接下来去书市淘书做好准备。


读书日当天,西班牙的众书商们纷纷出动,在大街上摆起了长龙一般的露天书摊,书本多以优惠价格出售。最新出版的图书目,著名作家的签名售本,即便不买,也可随意翻阅。现场还会举行许多互动活动,不仅热闹非凡,还有着旖旎的浪漫,玫瑰、书、塞万提斯、美食一样都不少。


在电子商务高度发达的今天,图书市集早已不单纯承担售卖功能,作为一种流动的卖场形态,市集正在成为城市商业和文化的一部分,在一定程度上也满足了人们的社交需求。“设计”、“潮牌”、“科技”元素开始被吸纳进入市集的策划和组织当中,即便赚不了几个钱,出版人却借此体验着摆摊的快乐;来到市集中的人们,沉浸在热闹又轻松的氛围中,在每一个摊位驻足流连,还可以和同样爱书的人聊聊天。能买的东西不少,价格却不高,而由此建立的人与人之间最真实的连结和交流,却可以带来很强的满足感,这大概就是“现场”的意义。


三、信息时代,何以长青?


当然,作为众多市集的一种,图书市集汇聚起来的,还是那些本身爱书的人。随着信息技术的更新迭代,新闻推送、热搜、短视频……漫天的信息争先恐后地抢夺着我们的注意力——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资源。走出象牙塔,随着住房、育儿、职场晋升的压力扑面而来,阅读渐渐成了这个时代不那么容易坚持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疫情,反倒成为一个契机,不安全感的增加、经济的低迷、社交的大幅减少,让很多人开始借助书籍抵御现实的寒流。去年春末,亚马逊Kindle发布的《2020年全民阅读报告》显示,有超过七成读者在疫情防控期间的阅读量有所增加。


书籍的力量就像涓涓细流,在时代的转折和跌宕中永远不会缺席。哪怕视频演讲再生动,音频听书再便捷,阅读所需要的专注,依然会给予我们沉静思考的馈赠。即便是那些读起来艰涩的经典,也可以向博尔赫斯学习,将每一次面对陌生化作品的过程,看作是对人生的扩展。


但爱书之人,常常还有一个特点,喜欢纸质书甚于电子书。德国作家布克哈德·施皮南在新近出版的《书情书》中,就讲述了爱书之人对于纸质书的迷恋。每位读者大概都有曾让自己眼前一亮的几本书,装帧排版的视觉元素,混合着翻动起来的触觉与纸墨书香的嗅觉体验,构成了重要的记忆线索。


《书情书》作者: (德) 布克哈德·施皮南 著/ (德) 琳娜·霍文 (Line Hoven) 图,译者: 强朝晖,版本:世纪文景|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20年2月


相比之下,电子书可能缺失了尺寸和重量,纸质书上那些咖啡的污渍、翻动的折痕、潦草或工整的笔记,都是珍贵的阅读印记。


在寸土寸金的大都市,在并不宽敞的家居空间里,宁可忍受家人的抱怨,也忍不住不断将书架拓展,哪怕没有时间看,哪怕看了也会忘,只要看到书架上那些书,就仿佛拥有了一种心理慰藉——在某个微寒的夜,可以裹着沙发上的毛毯,窝着翻书到睡意来袭。


这份对阅读的眷恋,显然不完全出自于知识焦虑,更大的意义在看得见的功利性之外。C.S.路易斯是为了知道自己并不孤独,丘吉尔是因为他想“在别处”。但阅读不是简单的逃避现实,恰恰相反,它是极端的内省,以至于你走出了自己,看见了自己的另一面。


但这样的时刻你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正如毛姆在《人性的枷锁》中写的,人就像一朵花苞,读的书、做的事大都对你没有一点影响,可某些特定的东西会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你会因为这些东西一瓣一瓣地绽放,直到完全盛开。


撰文|紫二

编辑|张进

校对|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