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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演的角色都这么丧?”


听到这个问题,任素汐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我确实,也丧了挺多部(电影)的了。但《寻汉计》还好,它有很多喜剧元素,也不是为了体现个人的丧,生活真的就是这样的,故事能戳到一些人,也会温暖一些人。”


这个5月,任素汐有两部电影上映,一部是《寻汉计》,一部是《有一点动心》。最近这一年她的工作密度增大,工作总是接得很紧,这迫使她去思考一些心态与表演上的问题,即使观众对她的银幕形象总是停留在“大龄女青年”上,但她认定能把一类角色做到极致也是开心。


用她自己的话说,挺“顺其自然”的,这两年更是沉得下来:“现在的我,如果没有好作品找过来,真就没有什么产量了(笑)。但如果遇到我想拍的,就会比较密集。以前什么角色都想自己体验,对自己的消耗也确实有点儿‘掏’不动了,但有些角色一来,你也管不了那么多,因为你太爱‘她’了,这大概就是我工作上的私心和野心吧。(笑)”


人物摄影/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每完成一个角色,都会留下一些烙印


任素汐或者比任何人都清楚,电影《寻汉计》在这个五一档里的处境。她说,在十余部电影里这部小片几乎处于“看不见”的状态,排片寥寥,也难有噱头加持,但这些对她来说似乎并不重要。


她看待自己的作品相当客观,因为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看完《寻汉计》的定剪我似乎有点儿恍惚,就像早期的苏联电影,它的写实度到了那儿。平时我们打开电视看现实主义的作品,一出门你会发现不是那样的,不是每个人都活在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里。但这部电影有能力让你一出门就看到电影里的东西,唐大年导演把审美和判断力抓得死死的。”


任素汐之所以接演《寻汉计》里的女主角王招,是因为她是《半个喜剧》中莫默的反义词——这是个极其传统且没有主见的大龄女青年,她内心懦弱,万事好商量,对生活充满了“丧丧的”逆来顺受,很怂,也很懦弱。在被前夫抛弃后,发现自己怀孕,如果不生又怕很难再怀孕,所以给孩子上个户口成了她的执念,从而开始了一段她和姥爷的“寻汉”之旅。“王招太独特了,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干什么都卡不对点,被抛弃、被开除,似乎在哪儿都是多余的。剧本的文学基础非常强大,强大到我不用去做过多的案头工作,不用专门去排练厅撕扯自己,愿意用篇幅和电影来阐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太难得了,这样一个真实且不起眼的人,也给了我极大的创作冲动。”


电影《寻汉计》剧照


演完王招,任素汐有了不少改变,她发现自己脸上也会莫名地留下笑容,“因为王招看到每个人都想笑,尽管她不是真的想笑,只是觉得对别人笑一下,别人会不会对她好一点儿。演完后,那种笑在我脸上待了挺长时间的。”角色对她的改变,任素汐不是没有过,就像演完《无名之辈》,本就多动的她因角色需要常常练习坐在一个地方“不动”,渐渐地她也不大爱动了。


《无名之辈》中,任素汐饰演一个高位截瘫的女孩。


对她而言,与角色之间从来不是交叉关系,而是包含关系,演完一个角色就会在她身上留下一些烙印,她觉得可贵又值得。


演员最值钱,就是拿出不一样的自己


事实上,王招与任素汐压根儿就不像,正是因为这种不像,激发她挖掘出自己的另一面。


“我性格里只有一点儿成分与王招相似,但这部分很小,需要慢慢地将其他性格剥离开来,再把我与她相近的地方放大,这种放大与寻找的过程让我很爽。”她兴奋地道出这次拍摄经历给她的成就感:“了解我的朋友,总觉得我在某一个阶段里再也不能爬坡了,一直在‘掏’原来的东西,因为我的生活经历、生命体验就那么多,表演自然会有困境,但他们看完这部电影很惊喜,我似乎就生活在电影里了,一切都是自然的、心里流露出的东西,我觉得挺宝贵的。” 


不过,去扮演一个和自己不像的人并不容易:“我为什么老是认为自己在瓶颈期,因为性格、元气都是有限的。为什么这次创作非常有成就感,是因为我挖出了一个之前不太用的东西,能把它制造出来特别开心。这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面对的,这一次我有勇气,可以面对我不喜欢的样子。”她想了想,诚恳地说:“比如我很不喜欢讨好型人格,但免不了我也有这一面,你就需要把这一面拿出来表演,当演员的,最值钱的不就是拿出这些东西吗?”


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或许受“祖传”的艺术细胞影响,任素汐打小就喜欢文艺。在别的孩子都忙着学习数理化时,唯独她整日里背着琴谱去补习钢琴,别人觉得这是艺术、娱乐,“浪费钱”,可她父母却很支持,总说,既然喜欢,那就去做吧。


那时的任素汐并没有想到,长大后自己的很多勇气,都是源于这句话。


她也始终认为,到目前为止其演绎的每一个角色,都是从自己的身体中“长”出来的。演员也是有局限的,找她的、和她演的角色总有一丝“黑色幽默”,观众也总喜欢把演员的角色归为一类,无论是《驴得水》《半个喜剧》《无名之辈》,小人物、大龄女青年,都成了她的标签。


电影《驴得水》剧照


任素汐说自己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也曾为此感到苦恼,因为这些剧本的诉求恰巧体现了女演员能选择角色的范围就这么多,她笑着反问,自己也想演变态杀人狂,但这类角色似乎总找男演员,没有这个条件,不就只能演大龄女青年了吗?“我现在这个年龄演这类角色也正合适,再大点儿、再小点儿都不行,难道我去演少女吗?那不合适。”


任素汐提到的苦恼,似乎伴随着常年演戏的尝试消逝——在有限的空间里求变,被她看做是个人业务的追求。但她发现,求变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安全的:“事实上,求变对我来说损失很大,求变就代表着你的质量没那么容易得到保证。我当然是希望保证戏的质量了,如果这样来做判断的话,我希望我演的每一个角色,真,是第一位的。至于我变不变,先放在第二位,因为我不重要。”她感叹着,演员本身并没有那么重要,还是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这一两年,任素汐上网的频率急剧降低,不怎么在网上冲浪了,也不怎么“露出”了,就想尽量多地把时间用来搞创作,而不是盘算其他的东西。“对网络环境有点儿失望,戾气很重,就不太看了;但如果有新作上了,我会去看看评论。”互联网时代,网络评论纷繁复杂,对任素汐来说这似乎是一把“双刃剑”,都会有矛盾,也会有纠结,不过现在她似乎对舆论左右这件事非常淡定:“搞创作,不‘露出’,就没有人知道你在搞创作。你得为自己的选择买单。但这次很惊喜,《寻汉计》的上映,还是有很多人期待的,尽管我藏起来了,但心里还是暖和的。现在的我,似乎过渡到另一个阶段了,你认可我,我挺高兴,你不认识不在乎,我也没关系。”


人物摄影/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任素汐:我的职业规划里早就没了名利


新京报:你在不同的电影里与对手搭档的化学反应都很好,为什么跟谁合作都“行”?


任素汐:我也很纳闷这个事(笑),之前我和团队还讨论过这个问题,说怎么跟谁都挺好的,不仅在戏里,戏外的相处就更好了,每个合作过的演员都成了挚友。其实我觉得演戏能最快加速两个人的信任,这是作为对手演员的一个捷径,你只能信任他,比如有些情感纠葛的戏,需要在对方身上找到闪光的地方,把优点无限放大,你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个人?肯定是对他有偏爱的,才能把戏演得真实,合作过程中需要真心实意,不打自己的小算盘、小心思,就会很融洽。 


新京报:之前你参演的几部电影被很多人看做是“黑马”,会在意电影的票房反馈吗?


任素汐:票房这事跟演员没太大关系,演员该干的活儿在杀青前都干完了。但这个时代没有办法,大家都不希望电影赔钱,所以需要宣传。不过现在,我的职业规划里放弃了那些(票房、名利),我知道能挣钱,但做起来没那么自在。我更想做自在的事儿,这不也挺开心的。


新京报:都说“任素汐会演戏”,在你心里是怎么认定的?


任素汐: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不太会被好评冲昏头脑,你说我演得好,也没多好;你说我演得太差,我肯定也不是差的(笑),我心里很清楚。对于这种评价,我之前是在意的。我看到了,觉得这个人说得不对,他带着自己的偏见,我会非常在意想去争论。但现在我真的不太在乎这件事,因为我始终认为人为知己活,我尽心尽力拿出来的都是真东西,无愧于自己,你感受到了,那我们有缘,你能感受到我的真心,能用我的角色温暖到你,那我非常开心;至于没有被温暖到的,也就可以忽略,因为我相信一定有别的人温暖到他。世界这么大,都开阔一点儿,虽然我也不觉得自己活明白或想明白了,但目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新京报:所以目前正处于一个心无旁骛的最好的创作时期?


任素汐:我不知道,只是觉得现在的我不翻评论了。《驴得水》上映时我天天翻评论,有一个说不好的,就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觉得,现在就想着算了。


新京报:还有什么类型的角色是特想去尝试的?


任素汐:其实我现在也不求什么角色,心态就顺其自然,(剧本)来找我的,我有感觉就会去演,且一定是要能演好的,演不好的、不合适的(剧本),我就休息。你看“科恩嫂”(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今年又有好作品产出,她完全不会在意皱纹这类有包袱的东西,是我人生特别好的标杆。我觉得就该那样,自然地老去,在你的年纪做该做的事,就是合时宜地活着。


新京报资深记者 周慧晓婉

首席摄影 郭延冰

首席编辑 吴冬妮  校对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