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父母们都相当重视孩子们的音乐启蒙教育,如果你到一个班级里去看,一个班的孩子几乎都在学乐器。不学钢琴的,就抱着小提琴,没学小提琴的,也可能在学架子鼓......


而孩子们学钢琴等乐器的年龄也在不断提前。有家长在讲座上提问,如何让自己两岁的孩子增加演奏时的感染力,逗乐了听众的同时,也在挑逗着父母们敏感的神经。


“我家孩子不肯练琴怎么办?”、“要不要学钢琴?”、“要不要学小提琴?”在听众群体中,对于儿童音乐教育的困惑与焦虑,远大于对古典音乐的兴趣与享受。家长们在培训机构、考试机构的狂轰滥炸中越发焦虑,生怕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大多数读者,听闻田艺苗的名字,可能都是从“穿T恤听古典乐”开始的。这正是田艺苗做古典乐推广最为人熟知的一个项目。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发现,在田艺苗普及古典乐的过程里,无处不在的“音乐教育内卷”。


田艺苗,音乐作家,作曲技术理论博士,曾任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副教授。曾出版《温柔的战曲》《时间与静默的歌》《靠谱》《古典音乐的巨匠时代(1685—1897)》等著作,她的“穿T恤听古典音乐”沙龙及节目在文艺青年中具有广泛影响。


面对狂热的学乐器风潮,田艺苗感慨,儿童音乐教育的市场比音乐会的市场大多了。但是怎样的态度对待儿童音乐教育才是恰如其分的?对于古典音乐,我们又有哪些常见的刻板印象与偏见?女性音乐家的处境如何?对于这些问题,我们在近日的专访中与田艺苗进行了一次深谈。


采写丨新京报记者 肖舒妍

实习生汪天飏对本文亦有贡献


20年前,田艺苗是上海音乐学院最年轻的博士生。以总分第一名考入高级复调专业的她,一边攻读博士学位,一边开始为《音乐爱好者》等音乐杂志撰写古典乐及电影配乐的评介文章。


10年前,田艺苗将自己的乐评文章集结成册,出版了《温柔的战曲》一书。在签售时,有读者提出建议:“光有文字,我们怎么领略音乐的妙处呢?不如边播音乐边开讲座吧。”于是田艺苗在写作之外又开始了题为“穿T恤听古典乐”的沙龙讲座。

 

“穿T恤听古典乐”这个名字,来源于她学生时代的亲身经历:白天忙着上课,晚上赶去听音乐会,来不及换正装,她穿着上海音乐学院标志性的黑色T恤就冲进了巴洛克式豪华装修的音乐厅。邻座的先生西装革履,她却觉得,“听古典音乐,穿什么并不要紧。古典音乐不是老古董,不是装饰品,也不是奢侈品,它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也无需附庸风雅。”

 

10年过去,田艺苗为普及古典音乐开设的音频课程《古典音乐很难吗?》成为了许多人亲近古典乐的入口。为了培养更多古典音乐的听众,专心从事古典音乐大众化的工作,2020年她下定决心辞去了上海音乐学院副教授的职位。

 

可当她实实在在面对线下的读者听众,收到的留言、提问却都是“我家孩子不肯练琴怎么办?”、“要不要学钢琴?”、“要不要学小提琴?”在听众群体中,对于儿童音乐教育的困惑与焦虑,远大于对古典音乐的兴趣与享受。

 

田艺苗觉得这些带孩子学音乐的家长们可怜,被培训机构、考试机构牵着鼻子走,生怕耽误了“音乐天才”,更怕“输在起跑线上”;也觉得“被迫”学音乐的孩子可怜,曾经带给她欢乐和感动的音乐,带给他们的却是苦闷和压力。于是她又把普及“正确的”儿童音乐教育提上了课程,为孩子和家长写书、开课,希望能尽己所能“让这些孩子不那么累”。

 

“目前中国有3000多万名音乐儿童;珠江钢琴厂每年产10万台钢琴,平均每分钟都有一台钢琴出厂;业余钢琴考级举办至今已有28年,光是在上海,从最初的几名考生,到如今每年都有近3万人次参加。”在2017年出版的《穿T恤听古典乐》一书中,田艺苗写道。而在2021年4月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她将“音乐儿童”的数量更新到了5000万。

 

钢琴并不适合作为孩子的音乐启蒙,音乐并不该成为中考科目,钢琴演奏会并不一定要在室内,流行音乐并不比古典音乐低级……在采访过程中,田艺苗打破了一个又一个关于古典音乐和音乐教育的“成见”。


只会敲打几下琴键,
这样的音乐教育是没有意义的


新京报:你在2020年底出版了《给孩子们的音乐课》一书,近期的活动也有不少和儿童音乐教育相关。是想把精力集中在这一块吗?

 

田艺苗:其实我一开始的讲座、课程都是针对文艺青年,但是我收到的所有留言,都是 “我家孩子不肯练琴怎么办?”、“要不要学钢琴?”、“要不要学小提琴?”……全部有关孩子学乐器方面。你会发现,儿童音乐教育的市场比音乐会的市场要大多了。

 

新京报:现在很多家长会为孩子学钢琴这件事焦虑。上海音乐学院此前举办过国际钢琴大师班。2015年钢琴大师格拉夫曼来授课时,一位家长提问,“大师,我想请教您,我的儿子两岁,已经学习钢琴两个月了,您觉得他应该注重练技术还是练感情?”当时全场都哄然大笑。

 

田艺苗:两岁就学了?都说赢在起跑线上,我觉得其实没必要。两岁孩子学习半年的内容,可能六岁的孩子一个月就赶上了。小朋友注意力能够集中的时间是非常短的,六岁的孩子也许能集中十几分钟,再小一点只有几分钟。你把他长时间放在钢琴前,他就容易对这个东西产生厌烦。毕竟不懂音乐的话,他确实不知道怎么玩儿呀。我觉得3岁之前就给他听音乐,不要让他学乐器。


《给孩子们的音乐课》,作者: 田艺苗,版本: 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2020年10月


新京报:学琴的焦虑更多在父母身上,而不在孩子自己身上。


田艺苗:是的。其实很多父母荒废了孩子,有的孩子本来就有音乐天赋,却因为父母逼得太紧或者方法不对,再也不肯练琴。无论父母还是音乐老师,除了喜欢音乐、对孩子有爱心,有耐心,还得学一点心理学、学一点美学。音乐教育的目的,是要把什么样的东西是美的,展示给孩子看。既然学琴,就要把一个曲子弹得“美好”;只会敲打几下琴键,孩子还是不懂音乐,这样的音乐教育是没有意义的。



新京报:有时我会觉得,现在的音乐教育变得非常功利,成为了一种升学、竞争的手段。

 

田艺苗:确实这些年音乐开始成为中考考试项目,北京也刚刚试行。(注:2020年11月25日,北京市海淀区教育委员会办公室印发了《北京市海淀区初中音乐、美术、信息技术、劳动技术学业水平考试实施方案》,将音乐正式纳入初中学业水平测试,考试不通过将不予毕业。)

 

我认为把音乐列入考试科目是不太合理的。因为音乐是取决于天赋的,有的人从小就懂音乐,有的人怎么学都不会。我曾去一所理工科大学讲课,在钢琴上弹一个音或弹八个音,在学生们听来都一样。对于天生没有音乐细胞的孩子,强行让他参加考试,也挺为难他们的。

 

在我看来更好的方式不是考试、不是加分,而是在学校内进行各种各样的音乐活动。比如每个星期给孩子们一个展示的舞台,安排音乐会、重奏课、合唱比赛、乐器排练。这样有音乐天赋的孩子就可以得到发展机会、走上音乐道路。


《穿T恤听古典乐》,作者:  田艺苗,版本: 理想国 | 台海出版社 2017年1月


天才一辈子都是儿童,
需要人管束


新京报:在音乐史上,对于怎样才是好的音乐教育,似乎也存在争议?例如很多人就反对莫扎特父亲对他的教育方式。

 

田艺苗:是的。很多人都骂莫扎特的父亲,说他逼死了莫扎特。在我看来,莫扎特的父亲确实从小就给了孩子太大压力。莫扎特6岁开始卖艺,他所有的音乐学习都是在马车上完成的——在马车上读乐谱、在马车上学视唱练耳,一到现场便开始演出。因为王公贵族从未见过小孩有如此出色的技巧,便不停地逼他继续,有时一两小时的音乐会会延长到三四小时。后来莫扎特一直身材矮小、脸色苍白,35岁就英年早逝,我认为和他的童年经历是有关系的。

 

对于这么小的孩子,锻炼身体、养成良好的习惯、培养丰富的兴趣才是最重要的。让他作为神童到处巡演,剥夺他的童年,是非常不人道的。


莫扎特 


他的父亲还有一个特别糟糕的地方。莫扎特后来生活在维也纳,他性格直率又小孩子气,别人写的曲子糟糕,他就对着人家放个屁,就这样得罪了很多人,最后也没能成为宫廷乐长。因而他的父亲对他很不满,认为孩子没有达到他的期望,混成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当莫扎特想去英国发展,希望父亲代为照看一下孩子,他父亲却懒得理他,只对他深表失望。

 

但我觉得作为父亲,他应该承这个责任,因为莫扎特是个天才。这个天才一辈子都是儿童,一辈子都是老男孩,需要人管束。如果他的父亲在他三十多岁后还继续管理他、培养他、帮他理财、为他设计好工作计划,他肯定不会35岁就去世。

 

一个天才在最好的阶段死去了,这是全人类的遗憾。他父亲本身是音乐家,不会不知道莫扎特作品的历史高度,但是他只看重眼前的利益,觉得儿子没钱、没名、没有地位,就放弃了他。这才是真正应该谴责的。



新京报:你在书中写过,钢琴家阿格里奇和大提琴家杜普雷的成功背后,都有一位伟大的母亲在支持着她们。

 

田艺苗:无条件的支持。作为天才的父亲、或者是天才的妻子、或者天才的家人,都有这样一个义务,天才一辈子就是孩子,你必须要帮助他。一个人某方面的光芒特别强烈的时候,另一方面的黑暗可能会更深。


《古典音乐的巨匠时代》,作者:  田艺苗,版本: 果麦文化|天津人民出版社  2014年1月


女性演奏家可能连婚都结不成


新京报:提到钢琴家阿格里奇和大提琴家杜普雷,您在写作时也会特别关注古典音乐家中的女性。但她们的数量非常之少。

 

田艺苗:是啊,演奏家真的太辛苦了,全世界巡回演出,时差都不能倒就要飞到另一个国家。作为一位女性她可能吃不消。而且还需要家庭的支持。如果是男性演奏家,他太太可能会跟着他飞,或者像郎朗父母一样一直陪着他;但对于女性演奏家,她可能连结婚都结不成。因此女性成为演奏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太不容易了。



新京报:像你在《古典音乐的巨匠时代》中写的,钢琴家克拉拉嫁给作曲家舒曼之后,不仅要生儿育女、还要赚钱养家。

 

田艺苗:生了好多孩子。她钢琴演奏的事业基本就荒废了。


新京报:反而在舒曼去世之后,她才有时间重拾钢琴演奏,在世界各地获得了欢呼与荣耀。

 

田艺苗:董明珠也一样,在离婚之后她反而真正拥有了自己的事业。


舒曼与克拉拉 


新京报:你能看出这个级别的青年演奏家天花板在哪里吗?

 

田艺苗:一看就看得出来。像郎朗就是音乐感觉特别好的人,他能红到80岁。而很多演奏家你一听就知道,他虽然技术也不错,但是没有“音乐”——他不了解音乐是什么,他心中没有诗意的东西。这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就是不够敏感。

 

新京报:那从性别的角度来看,女性和男性对于音乐的理解能力、阐释能力有区别吗?

 

田艺苗:其实真的没有区别,而且女性的能力更全面。肖邦有首著名的曲子叫《英雄波兰舞曲》,这是首非常男性化的曲子,但是阿格里奇可以比男性演奏者弹得更加有力、更加勇猛。所以女性也能够演奏出阳刚之气。而对于传统的女性气质,女性钢琴家可以弹奏得更好。

 

因为性格更敏感,女性作为艺术家是非常有优势的。但是大部分公众对于女性的评价方式,是要她们“演奏得和男性一样”,只有这样才算好。但是现在的社会环境也越来越公平了,女性演奏者能够找到自己的视角、找到自己的诠释方式。


肖邦


新京报:在你的人生经历中,女性身份有对你产生过任何影响吗?

 

田艺苗:对我而言,身为女性好像反而更好。因为我身处的古典音乐行业中女性比较少,我周围全是男性,我就有更多机会被看到,而且男性也更愿意和我合作。他们彼此之间会有一些竞争,但是不会把我作为对手。

 

当然如果我是男性,可能会享受更多的益处吧,因为现在是“男神”的时代呀,身为男性可以拥有更多的粉丝。

 

新京报:但另一方面,在音乐学院的学生中,女性是远多于男性的,为什么在之后的学术研究中,男性学者反而多于女性学者了呢?

 

田艺苗:对,其实女性反而是更能专心做学问的。做学问这件事,确实不盈利。男孩承受的压力比较大,本科一毕业就会从事其他工作,比如卖钢琴、创业;专心从研究生一直读到博士的女孩却还蛮多的,但是博士之后,她们好像也有各种限制,坚持做研究的、做学者的不太多,这个行业毕竟比较小众。


在音乐里哪有什么权威?


新京报:在古典音乐的大众科普之外,你也很关注流行音乐?

 

田艺苗:对,我还会做各种音乐类综艺节目的评审,去看看他们在唱什么样的歌、在做什么样的音乐。

 

新京报:你觉得古典音乐和流行音乐之间存在界限吗?

 

田艺苗:我觉得音乐是没有风格之分的,只分这个人有没有乐感、有没有天赋。比如黑人的爵士乐、布鲁斯,弹着吉他没几句,你就可以听到他哭泣的灵魂。

 

新京报:但大众可能会认为古典音乐更高级,流行音乐就是“烂大街”。

 

田艺苗:这是一种很狭隘的看法。就像很多学院派会觉得自己是权威、自己才高级,但我觉得这种想法蛮幼稚的。在音乐里哪有什么权威?音乐是有生命力的,只有生动鲜活的东西才是真正有“音乐感”的。

 

电影《海上钢琴师》里,有一位自认为权威的黑人爵士钢琴家,跑去和1900比赛,结果当然一目了然——1900弹出来的音乐是有生命的、灵活的,而那位爵士钢琴家的音乐带着一种欲望,让人感到密不透风,显然是“更低一级”的。即使他在历史上还蛮有名的,对爵士乐的历史、源流都曾做出贡献。但这样一个人,他的音乐就会僵硬,也就失去了生命。


电影《海上钢琴师》剧照。

 

新京报:是不是对音乐的感受,是有点儿近乎本能的?

 

田艺苗:本能的,直觉的。

 

新京报:那对音乐的欣赏品位是可以、或者说需要训练的吗?

 

田艺苗:对,这是可以训练的。听得多了、有比较了就能明白。比如听过霍洛维茨弹琴——哇!这个音色太迷人了,这么变幻莫测,琴音中有历史、有涵养、千言万语蕴藏其中;然后再听一个音乐学院刚出道的孩子弹琴,你会觉得他只是把音都弹对了,就像白开水。

 

新京报:音乐也好,画作也好,有的艺术作品听众或观众瞬间就能明白它的好,而有的作品却需要受过训练的耳朵和训练的眼睛才能判断,为什么?

 

田艺苗:像我们去听Beatles演唱会,那些歌曲我们一听就明白旋律很好听,我们甚至都能跟着唱,一些经典歌曲已经变成了我们的回忆,这是大家都能感受的。但如果在音乐会上,一位音乐家演唱了半个小时,并且他选择的歌曲曲调很高,有许多和声的变化、婉转的细节,那么没有受过训练的耳朵就无法分辨其中的巧妙——有些和声是他收住了、有些和声是他在等待,每个和声都有它的目的。

 

这两种音乐都是好的。并不是说旋律好听就低级,好听的旋律也不是谁都能写的;只是说和声需要受过训练的耳朵才能判断。

 

新京报:你最开始做“穿T恤听古典音乐”讲座的时候,也遭受过一些质疑。

 

田艺苗:对,有些人觉得听古典音乐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情,需要焚香沐浴。其实这也没错,表达了对古典音乐的尊重。但是古典音乐里,也并不全是高深的东西,有些古典音乐它的核心素材是简单的,比如《欢乐颂》,全世界普通民众都能合唱。只不过作曲家的写作技术特别好,能把这些简单的素材裁剪、组合成了一部72分钟的大型交响曲。


《温柔的战曲》,作者: 田艺苗,版本: 上海书店出版社,2010年7月


新京报:你觉得古典音乐其实是可以大众化的?

 

田艺苗:对,是大家都可以听的,但是需要学习。你要学习作曲家用什么方式把简单的素材组织成大型的作品、它是如何产生张力的。我现在会在自己的视频号上给大家一小节、一小节弹巴赫的曲子,再讲解每一段的意思:比如第一小节确定了一个主要的和弦,第二小节这个和弦变得复杂了,第三小节它变得开阔了;下一个小结它在等待,再下一个小结它把这个等待解决了;再后面,有一个长长的持续音,好像把我们悬置在一个地方,一直在积累张力让你得不到解决,使得最后的解决让你特别舒服。这样一来我的听众们会觉得,真的能感受到这种微妙的变化,这就是学会听了。

 

新京报:你好像一直致力于打破古典音乐的边界感、距离感。比如你举办的“落日音乐会”,就是把钢琴从传统的室内音乐厅搬到了开阔的自然空间里。

 

田艺苗:我就觉得挺好玩儿呗。有一个美国的团体率先做了这样一个尝试,把音乐带到各种场景中演奏,瀑布前、古城中、菜市场……这样一来音乐就变成了与各种环境的对话,会产生一些新的东西。

 

但是我看到所有的室外音乐会,都不具有时间性,只是发生在一个场景之中。而音乐是时间的艺术,于是我想能不能让它在一段时间里面发生——从落日开始弹,弹到落日结束。每一天、每一个地方这个时段是不一样的,可能在深圳是六点开始、在武汉是五点开始,这个过程刚好是半个多小时。从这个落日开始弹到天黑,天黑了我们大家还能一起放烟花。

 

落日的时间是我们每个人最轻松的时候。一天的工作都做完了,可以抬起头来看看落日了。这个时候喝杯茶,你会心情特别好。在这个时间弹琴,就强调了这段时间的感受。所以我自己很喜欢这个想法。

采写 | 肖舒妍

编辑 | 走走 申婵

校对 |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