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张璐)云南亚洲象向北行进500公里,一路“逛吃”已经引起了国际动物保护专家的注意。以云南大象迁移事件为契机,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联系国内外专家及多个国际大象救援组织,成立国际大象专家工作组。

 

在大象寻找家园的过程中,专家工作组能提供哪些建议?如何建立大象通行廊道?对此,记者采访了专家工作组组长——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副理事长、秘书长周晋峰。

 

大象热带雨林植物的“播种者”

 

新京报:象群迁徙通常有季节性的规律吗?这次它们出走保护区的原因众说纷纭,你觉得是为什么?

 

周晋峰:此次亚洲象北迁不能视作典型的迁徙。典型的迁徙是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在季节、路线时间上是有规律的,此次的北迁是偶发事件。

 

我分析迁徙两个原因包括外因和内因。外因是它们的传统栖息地出现了问题有三种可能:一是栖息地食物不够了它们喜好的低矮植物减少二是随着亚洲象数量增加,栖息地空间容了,三是气候变化引起的地区性环境变化比如过干过湿、过热等。也可能是这几个因素的叠加效应,具体原因我们将到现场做更深入的调查研究

 

还有一个内因。自然界进化几乎给所有的生命基因里写下了两个概念,一个是动,一个是静。要求它能适应所在环境,形成本地环境的特征这样才能生存繁衍,再进一步适应是指一旦环境发生变化,它们就要迁徙以求生存,包括植物也是一样,比如蒲公英的种子像小伞一样四处飘散,有的植物的果实被鸟类带走,迁徙是写在动植物基因里的密码。有人问为什么大象今年迁徙了呢?可能在这个时间,它的“动”基因呈现显性,导致它们开始迁徙。

 

新京报:根据此前的通报,北迁象群已经肇事四十多起,带来了几百万的损失我们仍然在引导中加大对大象的保护。在地球环境中,大象是必不可少的吗?对于热带雨林生态系统中,亚洲象起到了什么作用?

 

周晋峰:生物多样性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正是由于生物多样性在迅速消失,导致地球进入第六次生物大灭绝。每一个单一物种对地球来说并不是必须存在的,但整个生物大灭绝必须要停下来这是一个看似长期实际上迫在眉睫的任务我们保护大象,也是在保护人类的栖息地

 

大象是热带雨林的耕种者,大象的饮食、行走都对热带雨林产生了影响,一些植物种子随着它的粪便排出所以它们是真正的植物的播种者维护者建设者,没有大象,就没有丰富的热带雨林

 

大象传统的栖息地比现在大得多,它们大量的家园都已经被人类侵占了。象群此次出走造成的人兽冲突、损毁庄稼等事件并非刻意为之,所以我们要用科学的观点和方法来处理

 

国际专家对中国此次处置方法高度评价

 

新京报:此次绿发会成立的国际大象专家工作组包含外国专家,他们对此次中国追踪象群、投喂引导、预警疏散等处置方式如何评价?

 

周晋峰:专家组的国际专家对我国的处理方法非常尊敬和佩服亚洲象是我国一级保护动物,是全球的濒危物种,是我们做生物多样性保护工作中的重要核心课题之一我们承受这么大的经济负担、人力负担,仍然对象群包容和关照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

 

此前东北虎伤人事件,东北虎伤人之后,我们建议采取类似的办法观测东北虎,避免人虎冲突,保持东北虎在自然之中当时采取立即抓捕送到驯养繁殖基地等做法,我们认为都是不恰当对比之下,这次对大象的保护就非常好。

 

新京报:对大象进行投喂,包括大象去田里吃庄稼,会不会让它们产生一种依赖心理

 

周晋峰:目前对大象适当的救济科学的,但不能救济过当。以最小量投喂是专家的普遍认知,防止它产生依赖性,导致野生饮食习惯的改变。

 

新京报:对于大象的追踪是否存在难点?

 

周晋峰:目前的追踪技术很充分,到现在为止,没有出现大象对人员的伤害经济上的损失目前也是可以承担的我们和一些国际专家讨论这个问题时,他们表示对大象的麻醉和运输有着丰富的经验,有成功案例,也有教训,他们愿意随时飞到中国来,或者通过网上视频跟我们分享这些经验科学的追踪和保护仍然需要进一步研究,对此,我们也正在和地方政府国际专家联系

 

建议在保护区外设邻里生物多样性保护区

 

新京报:昨天象群暂停迁移,你预判事态的发展会怎样象群最终会返回吗?它们在哪儿栖息最合适?

 

周晋峰:回归未必是第一选项,从基因物种和栖息地多样性角度来看,如果我们能够将它们安置到新的栖息地可能是最优选方案。同时应该建立生态迁徙廊道,扩大它的自然栖息空间。

 

有一些专家提议将它们劝返适度给它们划定空间,避免人象冲突,这也是规范的操作手法。但我们认为应该建设一个云南大象国家公园。我们有一个新的观念邻里生物多样性保护BCON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 in Our Neighborhood),就是把生物多样性保护从核心的国家划定的保护区,适当扩大到周边地区。我们可以重建大象保护区和适当的邻里保护区一方面为整个生态系统做出贡献,同时也保证人的安全生活,构建人与自然和谐的新体系

 

新京报:你提到的云南大象国家公园,具体应如何选址和建设?

 

周晋峰:我们建议云南现有的国家保护区省级保护区市级保护区变成一个大的国家公园体系逐渐建立起它们之间的廊道使大象可以迁徙,同时在人类的居住区适合生物多样性保护的调整

 

比如根据我们志愿者的报告,湖北藕农收藕后用农药去清理藕塘,而是利用晒太阳的方式杀菌,很多濒危珍稀鸟类来藕田里觅食等于藕农做到了保护区要做的事情,但并没有影响农民的生产生活。

 

动物身边的人类保护行为同等重要,鸟类和动物没有保护区的概念,所以东方白鹳大鸨等鸟类自己并不知道已经走出保护区。我们建议适当在保护区周边建立邻里生物多样性保护区,对走出保护区的动物进行保护。

 

新京报:鸟类相对温和,针对大象等大型动物,人类和它们如何形成邻里和谐的环境

 

周晋峰:大象不是猛兽,本质上是不吃人的,是怕人的传统上我们有很多人兽共存的经验,在非洲亚洲都有,比如非洲专家就知道如何设置围栏使大象进入人类重要的生活区等我们正在认真准备向地方有关方面提供这样的支持当然这里有一些选择题很难割舍,比如经济发展等。

 

非洲专家可提供方法 帮助大象无伤害返回

 

新京报:还有一群大象向南走到了版纳植物园针对“濒危植物遇到一级保护动物”这种紧急的事件,你有何建议?

 

周晋峰:版纳植物园也是基于自然的保护范围,大象在自然界中进入自然的环境觉得不用大惊小怪,不会挑极度濒危的植物吃。如果大象切实对濒危植物构成威胁可以进行适当的帮助

 

我们现在已经联系了多位大象捕捉运输专家,同时也在积极准备对大象进行无伤害返回的相关工作。这些都是可行的,但是现在还没到时机。

 

新京报:目前,象群已经走了500多公里,雨季马上就要来临。你认为,现在为大象寻找家园是迫切的问题吗?还是它们可以再游荡找寻一段时间?

 

周晋峰:目前来看迫切性不是特别严峻。如果过去大家就很紧张,因为大象可以由于食物极端环境等原因死亡。但现在我们有高科技能给它们投喂食物,能观测它还有预警疏散设立围挡系列措施使人和大象都不受伤害

 

另一方面,现在环境变了,公路铁路网很多,让大象在人口密集的地方自己寻找栖息地存在困难,应该辅以人类最低程度的干预和引导我们组成国际专家组参与其中,目前专家组已经有十多位专家,包括亚洲专家和非洲专家。肯尼亚的专家表示将全力以赴,必要时可以到现场支援。

 

非洲的专家有运输大象的经验,认为以云南现在的地理条件、路网情况等基本条件,人工干预使其返回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我们觉得,可以在沿途寻找适合的栖息地,让象群尝试逗留的方法也值得探讨。

 

新京报记者 张璐

编辑 樊一婧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