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上机械臂,面向茫茫宇宙,目之所及是璀璨银河,环绕身边的是光焰夺目的“天宫”。

 

这曾是刘伯明脑海中的画面,现在,梦想即将照进现实。6月17日,他搭乘神舟十二号载人飞船第二次进入太空,成为天和核心舱的首批“入住人员”。

 

按照计划,飞船将与天和核心舱对接,航天员预计将在天和驻留3个月,开展舱外维修维护、设备更换、科学应用载荷等一系列操作。

 

对刘伯明来说,出舱并不陌生。2008年9月,执行神舟七号飞行任务时,他与翟志刚和景海鹏配合,共同完成我国首次太空出舱行走。当时,刘伯明和同伴在打不开舱门、轨道舱火灾警报的“惊心动魄”后,最终让五星红旗在宇宙中飘扬。

 

这次飞行任务更加复杂,航天员需要多次出舱,出舱时间也将大幅增加。“无论困难多大,风险多高,任务多重,我坚信有地面专业人员的支持,有我们乘组三位‘帅哥’的默契配合,我们将满怀信心迎接一切挑战。” 刘伯明这样说。

6月17日6时32分,中国载人航天工程总指挥、空间站阶段飞行任务总指挥部总指挥长李尚福下达命令,聂海胜、刘伯明、汤洪波3名航天员领命出征。摄影 / 陈肖 张敬宜 

 

从跑校生到航天员

 

1966年9月,刘伯明出生在黑龙江省依安县红星乡东升村的一户普通农家。6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的他,和其他孩子没有太多不同。

 

在父亲刘志生看来,刘伯明最大的特点就是调皮,爱拆东西。他曾向媒体讲起刘伯明小时候的趣事:当时家里并不富裕,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收音机。有一次,刘志生发现当时还在上小学的刘伯明把收音机拆成了零件,气还没消,就看到儿子快速把收音机重新组装,而且还能正常收听。

 

刘伯明成为航天员后,他的父亲再讲起他小时候的调皮经历时,总是会透出骄傲,因为儿子的聪明让他一路走出农村,进入飞行员大队、航天员大队,让他在家人难以想象的光荣事业中发着光。

 

1983年,刘伯明考入依安一中读高中。当时,家里要同时负担5个孩子读书,这给一个农村家庭带来了巨大压力。为了给家里省点钱,刘伯明没有住校,而是选择了跑校(走读)。

 

骑着家里低价买来的二手破旧自行车,刘伯明开始了每天近20公里的跑校生活。从刘伯明家到学校,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晴天颠簸不断、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溅得满身是泥水,冬天道路结冰,骑行难上加难。在刘志生的印象中,“披星戴月”是儿子跑校期间的常态,天不亮就要出门,天黑了才能到家。

 

依安的冬天寒冷而漫长。刘伯明高三时的班主任张福林,二十多年后仍然记得,刘伯明骑到学校时经常脸上、脖子上、身上挂满白霜,被同学们戏称为“小雪人”。“他是我所教过的学生中最肯吃苦的孩子。”在张福林看来,辛苦的跑校生活也让刘伯明的身体更加结实,意志更加坚韧。

 

1985年,为了节省学费,学习成绩突出的刘伯明选择入伍,并顺利通过招飞体检和文化课考试,进入长春的飞行学院,成为一名飞行员。5年后,他又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次年,开始单飞并独立驾驶歼八。

 

绝大多数孩子都会在仰望星空的时候生出一丝“想上天看看”的念头,刘伯明也不例外。“对个人来说,这只是小小的一步;但对人类来说,却是一大步。”这句美国航天员的话曾被刘伯明写进作文。

 

刘伯明的妹妹也还记得哥哥听到阿姆斯特朗进入太空时的反应:刘伯明当时说考学不仅仅是为了生活,得有点理想,人家已经在太空中留下脚印,我也是人,也要努力。但在那时,他自己和家人都没想到,最后他真的成为了航天员。

 

1996年,刘伯明参加了航天员体检。2年后,他顺利通过140多个科目的训练和考试,成为中国第一批航天员。

 

两次备份

 

在航天员大队,刘伯明被同伴们笑称为 “小诸葛”,这个绰号还有一个来历。他曾连续回答出教官10个刁钻的专业问题,就此被“免提”。

 

2003年,刘伯明曾入选神舟五号备选梯队,但最终与神五擦肩而过。

 

刘志生曾对媒体回忆,神舟五号发射筹备期间,从小以灵巧出名的刘伯明在打篮球时把脚扭伤了。在他养好伤准备重新为航天梦而努力时,刘伯明的母亲突发心脏病离世。

 

当时,航天员即将赴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进行发射场人船箭地大型演练,家人怕影响他训练,一直没有告诉他母亲生病的消息。没想到母亲住院后不久就去世了。

 

“从小到大,我心中形象最高大的就是母亲。东北的冬天,别人都不吃早饭,而母亲每天比我提前两小时起床,生炉子,给我做饭。”刘伯明后来在采访中提到,他和妻子已经计划好在北京买一套房子,接父母过来养老。和其他航天员一样,刘伯明和家人的相处也可以用天计算,老家更是几年才能回一次。对他来说,母亲的去世是永远的遗憾。

 

回家奔丧时,刘伯明痛哭了很久。但他只在家待了3天就再次离开,去到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继续训练。最终,他在选拔中排名第五,错失首飞梯队。

 

半年后,刘志生才知道,刘伯明回去后因怀念母亲,一度情绪消沉。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用了半年时间才彻底走出来。

 

在2005年的神舟六号飞行任务中,刘伯明入选备份乘组,在地面上陪着费俊龙和聂海胜“飞”完了全程。

 

在后来的采访中,刘伯明回忆起2005年10月12日深夜的一小段对话依然开心地笑起来。当时,刘伯明从摄像机画面里看到聂海胜的脸有些红,“感觉如何?”聂海胜说:“很好。这么晚了,还不睡啊?”他又说,“你都不睡,我能睡吗?”

 

在刘伯明看来,从神舟五号以来的每一次飞行任务,都是航天员们共同完成的。

 

“让五星红旗在太空中高高飘扬”

 

2008年9月27日16时35分,这是刘伯明永远难忘的时刻,对于中国来说也同样特别。

 

在刘伯明和景海鹏的帮助下,翟志刚打开神舟七号的舱门,探出头,检查过摄像头,然后开始了中国航天员的首次出舱行走,让五星红旗在太空中高高飘扬。

 

为了这一刻,刘伯明努力了10年。

 

刘志生曾在北京航天城看过儿子训练,坐着高空旋转椅快速旋转100多圈后,还要辨别方向;在卧床训练中,连续几天24小时头朝下仰卧在-6度的床上……这些只是训练中的一小部分。在家人看来,航天员的训练可以说是残酷的。但这样“拼命”的生活,航天员要坚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首次出舱时,刘伯明和翟志刚也在“拼命”。

 

根本都没有想到,在天上会拉不开气压舱的舱门”,翟志刚事后回忆称。刘伯明想走过去帮忙拉开舱门,但是宇航服手套太大,不能两个人同时抓,刘伯明只好抱住翟志刚的右臂,一起使劲拉舱门。“这就有点着急了”,翟志刚说。

 

最终,刘伯明从舱内找到一根金属撬棍,这才顺利打开舱门。然而就在翟志刚准备出舱的时候,轨道舱又突然响起火灾警报。刘伯明问“咱还出不出舱?”他得到的是坚定的“出舱。”

 

三位航天员临时决定改变出舱程序,先展示五星红旗。

 

我们神七任务目的是什么,就是要出舱,让最具代表性的五星红旗在太空高高飘扬,证明我们来到了太空。”刘伯明在采访中提到,展示五星红旗时,他和翟志刚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甚至想过,如果发现不妙的趋势,他会立即让当时在返回舱值守的景海鹏把他和翟志刚所在的舱段分离出去,让景海鹏平安返回。“当时内心的斗争真是异常复杂。”

 

好在经过天地共同检查确认判断,火警是一场虚惊,是真空环境下仪表发生了误报警。

 

又是十三年过去了,在成为航天员的第23个年头,刘伯明得到了再次进入太空的机会。

 

6月16日,中国载人航天工程办公室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计划于6月17日上午发射神舟十二号载人飞船,乘组由航天员聂海胜、刘伯明和汤洪波三人组成,聂海胜担任指令长。

 

作为空间站阶段的首次载人飞行任务,此次飞行任务在轨时间长达3个月,将验证再生式在轨环控生保、人的长期驻留、长时间出舱活动、新一代舱外航天服等一系列技术,可以说在轨时间长、操作难度大、技术状态新。这也要求航天员必须具备空间站在轨组装建造、维护维修、舱外作业、空间站监控等能力,对航天员的应急处置能力和综合素质也更高。

 

刘伯明提到,神舟十二号计划执行两次连续的出舱任务,一次作业可能6个小时左右,间隔时间也很短。“这对于我们航天员而言,除了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还必须具备强大稳健的心理素质。”

 

为此,神舟十二号飞行任务乘组的高强度训练就开始了。让刘伯明印象深刻的是模拟失重出舱活动训练。“人被包裹在加压后的训练服里,没有着力点,每一次‘举手投足’都非常吃力。”尽管经历过神舟七号时的训练,刘伯明仍然感到有一些吃力,因为这一次的训练在时长、难度和工作量上都增加了数倍。“每次训练完,困得吃不下饭,只想睡觉。”

 

 “浩瀚太空,必将留下更多中国身影,中国足迹。” 刘伯明在会后的记者见面会上说道,他希望能站在机械臂上,面对璀璨银河,和亿万国人一同体验“我心飞翔”。

(综合自央视、新华社、中新社、信息时报等)

新京报记者 韩沁珂

编辑 袁国礼

校对 危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