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政坛即将告别德国总理默克尔，欧洲领导格局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执掌欧洲最大经济体的16年中，尽管多次遭遇危机，但默克尔早已将自己塑造成了欧洲的领导核心之一。
如今默克尔即将卸任，德国新总理能否接替默克尔在国际舞台上施加影响，仍有待观察，其余欧洲国家领导人也对替代默克尔的角色“跃跃欲试”，其中以法国总统马克龙最为突出，但法国也将在2022年迎来大选，他能在多大程度上发挥作用还是未知数。
“不过，默克尔的退场将给其他欧洲领导人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站出来表述自己立场与欧洲愿景的机会。”《华盛顿邮报》撰文评价道。
资料图：德国总理默克尔。图/IC photo
默克尔让欧洲更加“稳定”
默克尔执政的16年里，她受到的好评不只停留在德国国内。
近期，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在12个欧盟国家内做了一项调查，让民众在默克尔和马克龙之间选择一位出任假想的“欧洲总统”，其中41%的受访民众选择了默克尔，仅有14%选择了马克龙。值得注意的是，即便是在法国，默克尔的支持率都要高于马克龙。
从支持率来看，默克尔似乎成了欧盟的“当家人”。《华盛顿邮报》指出，默克尔执政期间，通过无数次深夜谈判，带领欧洲度过系列危机，默克尔早已成为欧盟的首席权力协调人（chief power broker）。
默克尔给欧盟留下的“政治遗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中国人民大学德国研究中心研究员孟虹对新京报记者指出，一方面，在德国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她推动欧盟宪法的简版，即《里斯本条约》的达成。该条约直接推动欧盟从经济联盟转变为政治联盟。另一方面，在新冠疫情期间，法德联合推出“欧盟复苏基金”，如果该基金推行顺利，又将为今后欧盟进一步成为财政联盟奠定基础。
不过，默克尔的行事风格也遭到一定批评。批评人士指出，默克尔努力在欧盟内部保持共识、避免冲突，推迟了欧盟层面的决定，往往把急需的解决方案推到最后一刻才“拍板”。孟虹表示，欧债危机爆发后，默克尔强调紧缩政策拖了两年，有人认为这错过了对希腊等国家的最佳救援时期。
总体而言，默克尔的确让德国以及欧洲的局面更加稳定。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所所长崔洪建对新京报记者解释道，稳定不代表“不动”，在全球形势复杂、挑战不断增多的国际背景下，默克尔为欧洲维持了大体的稳定，保持了其相应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
谈“马克龙时代”仍为时尚早
默克尔卸任后，谁将接替她在欧洲发挥领导作用，成了下一个问题。
“欧洲正在为其‘非正式领导人阶层体系’的重大变动做准备。”《华盛顿邮报》撰文指出。意大利国际社会科学自由大学政府学院院长乔瓦尼·奥尔西纳（Giovanni Orsina）表示，默克尔的离开将给欧洲的核心领导力带来问题。
第一个可能的人选是德国的新总理。开放社会基金会欧洲与欧亚地区事务执行董事丹妮拉·施瓦泽(Daniela Schwarzer)表示，虽然德国仍将在欧洲发挥重要影响力，但德国新总理的个人影响力将难以与默克尔相比。
德国新总理也需要一定时间适应欧洲事务。《纽约时报》指出，作为新来者，德国新总理还需要与欧盟其他26个领导人建立可信度。
另外，在德国大选期间，总理候选人更多都是在关注国内事务，有关欧洲问题基本没有出现。崔洪建认为，这次德国选举暴露出德国内部政治共识并不像以前一样明确和坚定，各党在具体政策领域的差距在加大，德国今后可能会集中更多精力处理内部问题。
德国的选举也让法国看到了机会。大西洋理事会首席研究员尼古拉斯·邓根(Nicholas Dungan)表示，德国大选对于法国是一次“重置”的机会。无论德国谁当选，其影响力都将逊于马克龙，法国在欧洲的影响力或因此得到提升。
马克龙也有意抓住这样的机会。《华盛顿邮报》指出，马克龙一直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强调自己的外交政策经验，花上数年的时间描述欧洲愿景，整合欧洲防务、改革欧元区并发展制定共同的庇护政策。
近期，马克龙还在利用仓惶的阿富汗撤军以及与美国在核潜艇协议上的争执，重申欧洲战略独立的重要性。不少欧美媒体开始分析欧洲就此进入“马克龙时代”的可能性。
当地时间2021年9月16日，法国巴黎，法国总统马克龙会见到访的德国总理默克尔。图/IC photo
崔洪建认为，现在谈“马克龙时代”还为时尚早。首先，法国在2022年也将迎来选举，马克龙将面临能否连任的问题。其次，政治人物的影响和国家的影响并不能直接划等号。马克龙上台后，提出各种政治口号，希望由法国来指引方向，但最终还是欧洲最大的经济体、欧盟预算的最大贡献者德国来决定其构想能否实现。
除马克龙外，意大利总理德拉吉、西班牙首相桑切斯、荷兰首相吕特等领导人未来也有望在欧洲扮演更重要角色。不过，奥尔西纳指出，这些政治人物所能发挥的作用或受到其国家的规模和影响力的限制。“纵观历史，有时问题不在于你是谁，还在于你开的是哪种车。”
欧盟或进入“疲软”时期
《纽约时报》指出，总体而言，包括马克龙和德国新总理在内，短期内没有人会像默克尔那样具有强大的影响力。
默克尔的领导角色与德国的发展实际上相辅相成。崔洪建解释道，一方面，在默克尔执政的多数时间内，全球化稳步推进，德国经济稳定、快速发展，德国影响力逐步上升。另一方面，默克尔执政风格“稳健”，善于危机管理，排除不利于德国发展的因素。德国的历史机遇、国际环境以及领导人的能力恰好达成匹配。因此，“默克尔模式”很难被复制。
正是因为默克尔在欧洲的角色难以被替代，《纽约时报》预测，在她卸任后，欧洲将出现“权力真空”（vacuum）。分析人士认为，欧盟正在走向一段充满不确定性、潜在疲软的时期。
美国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指出，德国新总理将会花费大量精力在国内政治和联合执政方面，在欧洲事务上更会谨慎行事。马克龙今年的优先事项是国内的健康和经济危机，待到明年，法国也将迎来选举。就此看来，德法两国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步调不一致，欧洲至少在12-15个月内无法获得有效领导。
崔洪建认为，欧洲实际上存在一种悖论，它的制度设计存在反权威主义的特点，但根据现今欧洲内外面临的挑战，又需要存在核心领导人施加影响。在“后默克尔时代”，这种矛盾性将被放大。不仅德国的不确定将会上升，欧洲内部各种力量博弈，达成共识也会愈发困难。短期内，欧洲难免会给外界“更加松散和分化”的印象。
不过，欧盟也不会仅因为一位成员国政府首脑走下政治舞台便被“击垮”。孟虹分析称，默克尔执政期间，欧盟也是危机丛生。欧盟建立的机制正在不断完善，任何一国的政治家离任后，欧盟机构仍将继续存在和运作，大楼不会瞬间垮塌，总有人能胜任相关工作。“16年前，在默克尔刚刚上台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想到她会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
新京报记者 栾若曦
编辑 张磊 校对 贾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