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发布。全国的统一大市场到底指的是什么呢？国家为何要出台这样一个文件？现在比较紧迫的是进行哪一项改革？围绕《意见》相关问题，新京报贝壳财经邀请了三位专家进行解读。
国家发改委国土开发与地区经济研究所原所长肖金成指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内在要求。我国“十四五”规划提出了以国内大循环为主，国际国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通过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扩大国内消费市场的规模，提高国内消费市场的水平，促进商品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畅通流动，全面推动我国市场由大到强转变，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扩大对外开放，继而推进国际大循环。
布局双循环发展战略 推进要素市场改革
新京报贝壳财经：《意见》指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基础支撑和内在要求。全国的统一大市场到底是指的是什么呢？国家为何要出台这样一个文件？
肖金成：我认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和我国的双循环发展格局具有密切的关系。“十四五”规划提出了新发展格局，也就是“畅通国内大循环”、“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以“内循环为主”的新发展格局。
国际大循环我们知道是面向国际市场，“大进大出，两头在外”，发展国际贸易；国内大循环则强调扩大国内的市场需求，通过扩大国内的市场需求拉动经济的发展。但是我国国内市场还存在很多的问题，存在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还有很多堵点。所以建立国内统一大市场，是“十四五”时期的重要任务。
新京报贝壳财经：《意见》从全局和战略高度明确了加快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总体要求、主要目标和重点任务。您认为该如何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又该建立什么样的市场呢？
肖金成：我认为首先是建立全国统一的要素市场，要素市场是指提供生产要素的市场，主要包括土地要素、资本要素、劳动力要素、技术要素、数据要素等。比如资本市场，产权交易体系还很不完善，应建立多层次证券交易体系，并加强区域性股权市场和全国性证券市场的合作衔接，坚持金融服务实体经济，防止脱实向虚。
还有商品和服务市场，上世纪80年代，我国曾经出现过“诸侯经济”现象，后来国家采取措施消除行政分割，在这方面成就还是比较明显，再没有“啤酒大战”“棉花大战”，商品市场一体化进程很快，但是商品市场仍存在一些问题，比如不正当竞争，比如变相倾销、平台垄断等。
《意见》里还提到了能源市场以及生态环境市场，这些市场大家过去关注不多，主要是油气市场、电力市场和煤炭市场，应不断完善全国统一的交易市场。生态环境市场包括碳排放权交易市场、水权交易市场、排污权交易市场等。
推出这个文件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促进国际国内的双循环，促进国内市场的发展。我们国内市场很大，但大而不强。如农村地区、中西部地区消费水平不高，市场设施还不完善。我国的物流成本很高，现代物流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完善设施，提高消费能力和消费水平，是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重要内容，或者说是未来的重要任务。通过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扩大国内市场的规模，提高国内市场的水平，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扩大对外开放，继而推进国际大循环。
新京报贝壳财经：您刚提到咱们的商品市场在一体化方面已经发展得非常充分了，那么您对要素市场的改革方面有什么建议？您觉得现在比较紧迫的是进行哪一项改革？
肖金成：要素市场主要包括资本市场和劳动力市场等，我国已普遍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现代企业制度的基本特征是产权明晰和产权可交易，为大众投资开辟了多种渠道。现代公司有两种，一种是股份有限公司，另一种是有限责任公司。这种制度在全国已经普遍建立了，但是产权交易市场还未普及，全国只有三家证券交易所，上海证券交易所、深圳证券交易所和北京证券交易所，这是远远不够的，上市公司数量还很少，投资性弱，投机性强。上世纪90年代，我提出来建立多层次的覆盖全国的证券市场体系，要让所有的公司股权能够进行市场交易。
建立多层次的证券交易市场，这是一方面。第二个方面是要素流动或者说产业转移。企业作为市场主体具有自主选择投资场所的权利，地方政府不能横加干涉。如东部沿海地区的企业向中部西部投资，有利于中西部地区的发展，有利于区域协调发展。一方面承接地要改善营商环境，为企业投资提供高质量服务。另一方面，移出地也要支持企业进行产业转移。
城乡要素流动还存在很多障碍，如城乡土地市场还不统一，城市土地和农村土地完全执行不同的制度，农村土地直接入市还遇到很多障碍。突破二元结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建立城乡统一的土地产权制度，需要做大量工作。还有就是农民工，也就是进城务工经商的农民，往往从中西部地区到沿海地区打工。劳动力要素是要素市场的重要方面，大量劳动力从农村转移到城市，转移到东南沿海地区。由于户籍限制，导致农民工在城市很难享受和城市居民基本相同的公共服务、基本相同的福利，还有基本相同的劳动报酬等。
在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框架下，进一步推进要素市场的改革是非常紧迫的一个方面。
建立全国统一的制度规则 以示范区为突破口推进区域一体化
新京报贝壳财经：对于如何建设统一大市场，《意见》提出“立破并举，完善制度”，从六个方面明确了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重点任务。从立的角度，《意见》明确要抓好“五统一”。一是强化市场基础制度规则统一；二是推进市场设施高标准联通；三是打造统一的要素和资源市场；四是推进商品和服务市场高水平统一；五是推进市场监管公平统一。从破的角度，《意见》明确要进一步规范不当市场竞争和市场干预行为，包括：着力强化反垄断、依法查处不正当竞争行为、破除地方保护和区域壁垒、清理废除妨碍依法平等准入和退出的规定等。如何看待《意见》中提出的这六项重点任务？如何实现这六大重点任务？
肖金成：谈到立破并举，这个非常有针对性，破和立主要在制度和规则层面。从计划经济时期到市场经济初期，再到如今的全国统一大市场，其实是三个阶段。应把不适应全国统一大市场或者说不适应市场经济的规则制度破除掉。加快清理废除妨碍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破除各种小市场。
立是指要建立全国统一的新规则新制度，地方规则不能违反中央制定的制度和全国通用的规则。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一定要把统一的制度规则建立起来，不能各行其是，另搞一套。制度与规则，“立”要立得起来，“破”要破得彻底，才能真正建立起全国统一大市场。
新京报贝壳财经：《意见》提出，“优先开展区域市场一体化建设”。在过去一段时间，我们陆续推出的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成渝地区等区域发展重大战略，在一体化方面，目前看这些探索积累了哪些有益的经验，同时还存在哪些问题？对于如何更好地推进区域一体化，您的建议是什么？
肖金成：过去分析国际国内形势，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世界有两大趋势，第一大趋势是经济全球化，第二大趋势是区域经济一体化。现在虽然出现了逆全球化思潮，但趋势没有变，区域经济一体化是指国际区域经济一体化，比如欧盟、东盟、亚太，这些都是国际化区域。我今天讲的是国内区域经济一体化，比如京津冀、长三角、大湾区、成渝双城经济圈，我们研究这四大区域的时候，都会提到区域经济一体化，包括交通一体化、市场一体化、公共服务一体化三个方面。推进区域合作和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并不矛盾，合作应由近及远，合作也是分层次的，应寻找突破口，通过优先开展区域市场一体化，建立健全合作机制，总结经验，形成一种新的模式，其他地方可以借鉴。因此，我提出市场一体化要从区域开始，从全球结束。要突破行政分割，消除区域壁垒，才能实现一体化。我在研究区域发展的时候，提的最多的是市场一体化，也就是不能搞区域壁垒，不能搞行政分割。
一体化也是分层次的，要寻找突破口，要建立示范区，然后推动全国的一体化，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以国内大循环和统一大市场为支撑，有效利用全球要素和市场资源，使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更好联通，推动制度型开放。从区域到全国，再到全球，以国内大循环支撑推动国际大循环。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王雨晨 侯润芳 编辑 陈莉 校对 刘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