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乡村振兴的推进,县域正越来越成为新型城乡融合关系的重要支点,如何发展县域经济?怎样让县域为未来的城乡融合提供更有力的支撑?日前在中国农业大学国家乡村振兴研究院举行的《中国乡村大讲堂》上,三位来自云南的县区书记,讲述了县域发展中的故事与挑战,与来自中国农业大学的专家,一同探讨县域发展的破局之道与发展路径。

产业发展:提升县域的吸引力

过去数十年,数以亿计的乡村人口流向大城市,作为城乡之间最重要的衔接点,大部分县域面临着人口流失的问题,而其中,缺乏能够留住人口的产业,无疑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云南省昆明市安宁市,是云南省唯一的经济百强县,也是一个工业城市,工业产值占GDP的60%,安宁市委书记毕绍刚介绍,在过去多年的发展中,安宁市的三大产业一直有一以贯之的规划引领,在安宁市,工业区主要集中在西部,北部、中部、东部则以服务业为主,南部多以农业、水源保护等为主。“产业的发展,是我们在城镇化过程中的核心动力之一,2021年,安宁市工业规模超过1081亿。”毕绍刚说道。而繁荣的工业推动了城镇化水平的快速提升,“2000年时,我们的城镇化水平就达到了55.5%,到2021年达到83.4%。”

和安宁市相比,昆明市禄劝县更像一个传统的农业县,农业产业是县域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禄劝县委书记张先宝介绍,在过去的产业发展中,禄劝县打造了中药材种植和加工为主的县域产业,同时还根据各个村落的特点,鼓励和帮助村庄发展自身的特色产业,如高端水果、生态畜禽等,“我们还有丰富的红色资源和旅游资源,在未来的乡村振兴中,我们的产业,其实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昆明是鲜花之都,而昆明市晋宁区,无疑是这个鲜花之都的核心,晋宁区委副书记李松介绍,2022年,晋宁区种植花卉6.1万亩,鲜切花产量预计可以达到50亿支,产值可达32亿元,加工产值可达55.5亿元。“在花卉产业的发展中,我们建立了长远的发展思路和规划,通过产业升级、完善产业链等,提升本区域内的产业发展。”

基建入村:让乡村能融入市场

城镇化的过程中,道路、水电、网络等基础设施的推进,本身既能带动城乡发展,同时,更是县域产业形成和发展的基础。

毕绍刚介绍,在过去几年,安宁市已投入50亿资金,从公路、输水管网、电气保障等方面,为城镇化提供基础保障,“水路电气这些基础设施,关系到产业是否能够更加顺畅地发展,城镇化的推进,也需要基础建设的保障,因此我们一直坚持基础先行的理念,不断投入资金,提升基建水平。”

云南省昆明市安宁市委书记毕绍刚。受访者供图

在禄劝县,基础建设的需求更加迫切,禄劝县全县面积4233平方公里,位于滇中北部,是由滇入川的北大门,山区面积很大,而且城镇化水平较低,只有41%左右,大量的山区乡村,基础建设水平都需要提升,张先宝介绍,“在山区,基建的重要性尤为突出,比如我们有很好的农产品,但怎么才能变成商品?变成有竞争力的商品?道路条件如果不好,就很容易出现豆腐卖出肉价钱的现象,自然就缺乏竞争力。所以在禄劝,水电气路网这些基础设施的提升,一直都是县域发展中最重要的方面。”

云南省禄劝县委书记张先宝。受访者供图

距离昆明更近的晋宁区,在基建方面,则有天然的优势,李松介绍,在晋宁区,基建方面主要集中在提档升级方面,“我们形成了一横两纵高速路的路网格局,还修建了18条市政路,对农村道路进行硬化,同时根据城市的发展和扩张,扩大了充电桩、基站、停车位等方面的建设,为城市发展打好基础。”

人是根本:公共服务惠及民生

数十年的城市化发展中,教育、医疗等公共资源不断上移,向大城市集中,也成为县域人口流失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城乡差距的主要表现之一。如何才能通过公共服务的提升,让县域内生活的人们,能够享受到社会发展的成果。

毕绍刚介绍,城镇化的核心是人,怎样才能让县域成为居民们住得舒服的地方?“我们有大量的搬迁居民,此前有一个街道的居民,就搬迁了4850人,怎么安置?我们是先建好房子再搬迁,然后为1850位适合劳动的人口提供了就业岗位,让他们搬过来也能住得下。”  

医疗和教育水平的提升,也是提升县域,毕绍刚介绍,安宁市为全市居民提供免费的健康体检,并建立统一的健康档案,一个人的医疗病历,任何时候都可以查看,也可以互认。

在禄劝县,广大的山区居民,对教育和医疗资源的需求更加迫切,张先宝介绍,“禄劝县每年20%的财政收入,都投入到教育中了,这些年中,建成了从基础教育到职业教育的习题,尤其是职业学校,近些年来的毕业生就业情况不错。”

“幼有所育、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李松介绍,在晋宁区,近年来重点推动公立幼儿教育、县乡村三级医共体、乡村医养结合等工作,“通过公共服务水平的提升,不断地惠及民生。”

云南省昆明市晋宁区委副书记李松。受访者供图

未来挑战:如何弥合城乡差距

新型城乡融合关系中,县域是最重要的载体。在未来,县域的进一步发展又面临着哪些困难和挑战?

毕绍刚介绍,在安宁市,区域的发展不平衡,是未来的挑战之一,“因为产业布局的关系,一二三产区域之间,确实存在不平衡的现象,城乡收入比目前仍有一比二左右,加快农村居民收入的提升,是当前面临的主要挑战之一。另外一个挑战,是区域之间的交通瓶颈仍需打破。此外,农民市民化之后,其文化、生活习惯等,如何更快地融入城市,也是当前的挑战之一。”

在山区更多的禄劝县,巩固脱贫攻坚成果、推进乡村振兴,是县域发展中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张先宝介绍,“禄劝县是大杂居、大农村、大山区、大库区一体的山区农业县,县级财政的投入、县域产业的发展、县域经济质量的提升、公共服务的供给、基础设施的提升,都是当前所面临的挑战,也是未来县域发展中需要重点克服的难题。”

在花卉产业发达的晋宁区,在面临着劳动力缺乏、产业支撑较为薄弱的问题,李松说,“在劳动力缺乏方面,许多村子空心化比较严重,一些乡镇,80%的劳动力外移,留守老人、儿童较多。在产业方面,一些产业还处在较为初级的阶段,尤其农业产业,主要集中在种植端,上游的种业、下游的加工、销售等较少。在未来,产业链条的打造,或许是留住人口、留住劳动力的主要途径。”

专家观点:

李小云:新型城镇化不仅是建设县城

以县域为载体的新型城镇化究竟该如何发展?又该如何突破当前的局限,为城乡融合提供更多的力量?中国农业大学国家乡村振兴研究院常务副院长李小云认为,“以县域为载体的新型城镇化发展,并不是建设县城,至少不完全是,也不是把农民引入县城,而是以县域为基点,统筹城乡发展,将县域作为一个整体,有县城,也有特色的乡镇,甚至是村镇。”

中国农业大学国家乡村振兴研究院常务副院长李小云。受访者供图


李小云认为,在县域的发展中,不同的县区、不同的发展情况,需要因地制宜地采取不同的发展策略,“比如安宁市,是一个典型的已经步入现代化的地区。但仍然面临城乡收入不平衡的问题,在未来,或许更要重视城乡融合和城乡一体化的问题,比如发展新乡村、新农民、新农业,快速推进农业、农村、农民的现代化。”

刚刚摆脱贫困、步入乡村振兴的县区,如禄劝县,则需要更多探索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衔接之道,“比如从政策倾斜、社会帮扶等方面,推动县域经济的形成和发展。同时,还要从扶持型的发展,转向自我发展。”

城乡融合中,乡村在不断地融入城市,而城市也同样在影响和驱动乡村的发展,李小云说,“比如晋宁区这样的情况,如何成为城市圈的一部分?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方向,就是把旅游建到乡村,随着乡村的发展,人们对旅游的热情越来越多地转向乡村。但如何建设乡村旅游产业呢?不应该还像过去一样,建设大酒店,而是应该把钱拿去鼓励改造乡村民居,成为乡村旅游的经营者,也把乡村真正发展起来,让他们的观念、生活方式等,在经营中,快速完成现代化的转型。”

“以县域为载体的城镇化,应该注意的是,不能变成建设县城,至少不能完全变成建设县城。”李小云说,“城镇化的核心是农民问题,把农民迁入县城,却没有解决就业问题,城镇化就没有意义。所以,在建设中,应该注意统筹城乡的问题,县城是县域的核心,但不是县域的全部,还可以建设特色乡镇甚至村镇,让村庄也发展起来,这也是乡村振兴的需求和愿景,在这方面,仍需要更多的探索和尝试。”

新京报记者 周怀宗
编辑 唐峥 校对 柳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