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乔·拜登从来不是大麻的公开支持者。在婴儿潮时期出生的四位前任总统中，三位都承认年轻时接触过大麻。但拜登没有，他称自己从未碰过大麻。

在担任参议员的近四十年间，拜登是民主党内推动美国毒品战的领军人物之一，他曾公开批评共和党前总统老布什的毒品战走得不够远。在就任总统的第一年，他更是出人意料解雇了一批白宫年轻工作人员，原因是背景调查中查到他们曾吸食大麻。

资料图：美国总统拜登。图/IC photo

也因此，当拜登突然宣布赦免所有因简单持有大麻而违反联邦法的人之时，很多人感到相当意外。据《华盛顿邮报》报道，拜登10月6日宣布了这一行政令，并呼吁各州也采取相同的措施。此外，他还下令要求对大麻的分类方式进行重新审查。

拜登本人称，提出这一新政策是为了“纠正以往的错误”，帮助那些曾因为持有大麻而获罪的人恢复正常生活。但是，拜登宣布这一赦免令的时机非常微妙，许多分析人士认为，他是在为下个月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争取选票，尤其是争取年轻人和少数族裔选民的支持。

美国会推动大麻全国合法化吗？

拜登关于大麻的新政策引发了一个疑问：美国会全面推动大麻全国合法化吗？

根据美国联邦《受控物质法案》，大麻目前和海洛因、迷幻药、摇头丸等一起，被归类为附表一药物，也即最危险的药物种类。这也就意味着，除了某些研究用途外，美国联邦层面几乎完全禁止拥有和使用大麻。

但是，美国实行联邦制，各州可以自行制定关于大麻是否合法的法律。而近些年来，美国越来越多的州推动大麻合法化，甚至关于大麻娱乐使用合法化的呼声也越来越大。据路透社报道，截至目前，美国37个州允许大麻用于医疗用途，19个州已允许娱乐使用。

这种联邦和地方法律上的错位，让很多人在大麻合法化的州也可能会因为持有大麻面临联邦诉讼——譬如他在联邦土地内被逮捕，或者他在州与州之间转移大麻。

如今，这类仅仅因为持有大麻被联邦法院定罪的人都可以得到赦免。白宫方面估计，美国全国范围内大约有6500人将受影响，这些人都是1992年之后因简单持有大麻而在联邦法院获罪的人。1992年之前因此获罪的人也可以得到豁免，但美国政府没有相关统计数据。

当地时间2022年4月1日，美国新墨西哥州阿尔伯克基，民众在大麻专卖店外排队购买娱乐性大麻。图/IC photo

除此之外，美国哥伦比亚特区数千人也可以得到豁免。哥伦比亚特区不属于州，因此当地的起诉也被认为是联邦起诉。不过，没有人会因为这项新政而出狱，白宫方面称，目前没有人因为简单持有大麻而在联邦监狱内服刑。

“任何人都不应该仅仅因为使用或拥有大麻而入狱，由于我们对大麻采取失败的做法，太多人的生活被破坏，现在是时候纠正这些错误了。”拜登在10月6日的声明中称，此前因为简单持有大麻而被定罪的人可能无法获得就业、住房或教育机会，他的行政行动将消除这种附带的后果。

由于大多数关于大麻的判刑都发生在州级别，拜登还呼吁各州州长发布相同的赦免令。据美联社报道，已有多个州对此予以回应。北卡罗来纳州州长罗伊·库珀7日对拜登的赦免令表示支持，呼吁该州共和党领导的立法机构通过立法，允许持有少量大麻。宾夕法尼亚州州长汤姆·沃尔夫则宣布，将赦免那些和大麻相关的非暴力犯罪人员。

在推动赦免因持有大麻而获罪的人之外，拜登还表示，将由美国卫生和公众服务部部长哈维尔·贝塞拉、司法部部长梅里克·加兰负责重新审查大麻的分类级别。路透社指出，若是将大麻分类降级，医生将可以在处方中加入这一药物。

不过，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指出，拜登关于大麻的行动仍然是有限的，且远未达到推动大麻全国合法化的地步——这个问题不仅是许多大麻合法化倡导者的诉求，预计也将成为今年中期选举竞选的一个焦点话题。

从民调数据来看，美国民众对于大麻合法化的支持率一直在上升。据盖洛普民调数据，过去半个世纪以来，自称接触大麻的美国民众急剧增加，从1969年的4%增至如今的48%；支持大麻合法化的美国民众从1969年的12%上升至2021年的68%。皮尤民调数据则显示，大约90%的美国民众支持大麻娱乐使用或医用合法化。

支持大麻使用的倡导组织NORML执行主任埃里克·阿尔蒂里对《华盛顿邮报》称，拜登这一举动是历史性的，因为没有哪位在任总统曾就大麻重新分类开启正式审查。

不过，推动大麻在联邦层面合法化并非拜登一人能够完成，它更多地需要国会通过相关立法。今年4月1日，美国众议院以220票赞成、204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了一项全国大麻合法化的立法，拟将大麻从《受控物质法案》中删除，并取消对生产、分销或持有大麻的个人的刑事处罚。

目前，这项法案已递交参议院，参议院需要至少60票赞成才能通过，但由于民主党和共和党控制的席位数相当，这项法案几乎不可能通过。这也是拜登就大麻采取行政手段的重要原因。

事实上，这是民主党人第二次推进大麻合法化的立法。2020年12月，该法案曾在众议院获得通过，但最终卡在了由共和党人控制的参议院。

“动”大麻为中期选举助力？

拜登称关于大麻的新政实现了他2020年竞选总统时的承诺。2020年美国总统竞选期间，拜登承诺推动针对大麻管理政策的改革，他虽然不支持大麻娱乐使用合法化，但开始支持对大麻采取去罪化的立场。有分析认为，他这一新政将为今后推动大麻全美合法化扫清道路。

不过，很多人认为，拜登宣布这一新政策的时机非常微妙，背后或许更多的是出于政治考量。美国将于11月8日举行中期选举，这是一项不会直接动摇拜登总统之位的选举，但它无疑是对拜登近两年执政的一次“大考”。

当地时间2022年3月30日，美国新墨西哥州圣达菲，当地商店店员展示在售大麻。图/IC photo

拜登的“考前”状态显然不佳。美国民调机构FiveThirtyEight数据显示，自去年8月底开始，拜登的支持率就一直低于不支持率。最糟糕的时候，他的支持率比不支持率低20%。如今，他的支持率略有上升达到了42%左右，但仍然比不支持率低上10%。

横向对比或许更能体现拜登面临的困局。前总统特朗普同时期的支持率大约为40%，奥巴马为46%，小布什为70%。也就是说，过去30年间，仅有特朗普在第一任期中期选举前的支持率比拜登略低。

此前，多方分析认为，受俄乌冲突、创纪录的通货膨胀以及新冠疫情等因素影响，拜登所在的民主党很可能会在中期选举中失去参众两院中至少一个的控制权，而这必将对拜登今后两年的执政造成严重掣肘。

《华盛顿邮报》指出，中期选举向来是基本盘之争，也就是两党核心支持者的投票率对于最终的结果非常关键。拜登在此时宣布关于大麻的新政策，很可能是为了鼓励年轻人尤其是少数族裔群体参与投票。年轻人和少数族裔群体整体更倾向于民主党，但他们的投票意愿一直相对较低。

拜登在声明中曾直接指出，虽然白种人和少数族裔使用大麻的比例相近，但少数族裔被逮捕、被起诉甚至被定罪的比例非常不平衡。美国公民自由联盟此前调查显示，非裔美国人因为持有大麻被逮捕的可能性几乎是白种人的四倍。

也因此，拜登关于大麻的新政受到很多民权组织和司法改革倡导组织的支持，也受到很多少数族裔群体和年轻人群体的欢迎。阿尔蒂里称，大麻改革在非裔、西班牙裔选民和40岁以下年轻选民、独立选民中非常受欢迎。

致力于推动大麻司法正义改革的非营利组织Last Prisoner Project执行主任萨拉·格斯滕对《华盛顿邮报》表示，拜登的这一举措“非常大胆且史无前例”，而宣布这一举措的时机证明，他将此视为“可以鼓动民主党基本盘的措施”。

从党派角度来看，民主党支持大麻合法化的比例要远高于共和党。盖洛普2021年民调数据显示，高达83%的民主党人支持大麻合法化，共和党的这一比例为50%。

事实上，拜登为民主党拉票的举措不止于此。8月底，拜登宣布取消合格学生每人高达2万美元的联邦学生贷款债务。他表示，大约有4300万联邦学生贷款借款人将受益，占到借款人总数的45%。这项政策在年轻人和非裔美国人中深受欢迎。

此外，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今年7月推翻了保护女性堕胎权的相关判例，也被认为是可以团结民主党、为民主党争取更多女性选民的一个领域。

不过，拜登关于大麻、学生贷款甚至于堕胎权的言论和举措能在多大程度上为民主党争取支持尚且难料。CNN在参议院选举两个关键州——亚利桑那州和内华达州开展的民调显示，经济、通货膨胀仍然是最受当地选民关注的议题，而拜登政府在这方面的表现备受诟病。

新京报记者 谢莲

编辑 张磊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