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雨的冲击下，天津市宁河区一座电力铁塔上的东方白鹳巢摇摇欲坠。3只东方白鹳幼鸟提前迎来了挑战。在以前，幼鸟们要被成鸟“抛弃”后，才会离开巢穴独自生活，但现在，它们和成鸟一起面临着被“家”抛弃的风险。当地林草局发现将要倾覆的东方白鹳巢，采取了救治与养育措施。几个月后，2022年11月23日，3只具有野外生存能力的东方白鹳被放归到天津市宁河区境内的七里海湿地。
但有些东方白鹳则没有那么幸运。11月25日，根据卫星跟踪器信号显示，一只自黑龙江洪河保护区出发的东方白鹳，飞至天津后死亡。当地爱鸟志愿者和东方白鹳保护专家在现场调查后发现，当日有多只无法飞行的东方白鹳，像是觅食了有害物质，身体抽搐，伴有发黄的呕吐物和黄绿色的排泄物。经过一夜抢救后，大部分鸟都没能挺过去。
“大概从11月中旬起到12月初，在天津滨海新区和北京飞地清河农场周边，我们发现了38只受到不同程度伤害的东方白鹳，经抢救后，死了34只，救回来3只。还有1只东方白鹳冲撞了电线杆，导致翅膀15厘米左右的粉碎性骨折，给它截肢包扎后，现在也恢复正常了。”近日，参与现场调查的东方白鹳保护专家付建国告诉新京报记者。
一只东方白鹳摊开黑白相间的翅膀，死在了龟裂的河床上。受访者供图
死去的东方白鹳周围，还有些死去的鱼
东方白鹳被誉为“鸟中大熊猫”，是我国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列为濒危物种。东方白鹳属于晚成鸟，常单足站立，习惯在湿地或浅水区域涉水觅食，求偶时下颈部羽毛竖起，飞行时头部和颈部向前，腿伸到尾羽之后。东方白鹳活动时动作缓慢，性情安静而机敏，对人类活动有较高的警惕性。
野生东方白鹳觅食以动物性食物为主，主要为鱼类、两栖动物、无脊椎动物及昆虫等，也偶尔采食植物根、叶或种子等植物性食物。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繁殖地大量树木被砍伐，东方白鹳无处筑巢，加上食物的短缺，该种群一度濒临灭绝。据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鹤类联合保护委员会最新统计数据显示，濒危鸟类东方白鹳的全球总数量已经达到9000多只。
北京林业大学生态与自然保护学院教授郭玉民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介绍，为解决东方白鹳生存与繁衍面临的问题，近年来，我国许多保护区在东方白鹳繁殖地设立了众多人工巢。植树造林、杜绝盗猎、退渔还湿，特别是在长江、黄河等流域采取的禁渔措施，都有效改善了东方白鹳种群的生存环境。
东方白鹳一般于3月中旬迁徙至东北地区的三江平原进行繁殖，10月下旬或11月上旬开始南迁到越冬地。一场近3000公里的迁徙旅程，从我国与俄罗斯交界处的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沿岸湿地地区开始，向南延伸到位于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河湖湿地。而在繁殖栖息地和越冬栖息地之间，天津是重要驿站。
这次最早发现东方白鹳死亡的是天津当地的爱鸟志愿者。“我们志愿者在天津滨海新区和北京飞地清河农场交界处，近二十几公里的范围内发现了东方白鹳的尸体。那块儿是集中连片的鱼池。我们最早应该是在11月13日就发现有死亡的（东方白鹳）。”一位当地的志愿者告诉记者。
有些受伤的东方白鹳并没有立马死去。它们摊开黑白相间的翅膀，躺在龟裂的河床上奄奄一息。据该志愿者透露，在死去的东方白鹳周围，他们还发现了一些鱼的尸体。
已排除人为投毒，但原因还在调查中
从事东方白鹳救助工作多年的付建国认为，这一批受到不同程度伤害的东方白鹳可能是误食有害物质导致了中毒。但基本上可以排除人为投毒。
34只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中毒死亡，为什么可以排除人为投毒？“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和公安等相关部门，还有滨海新区农委工作人员得知情况后，比较重视。这段时间，食药环总队也针对东方白鹳的死体做了几次检测，均没有在体内发现有机磷农药的成分。”付建国说。
天津滨海新区农委工作人员连夜抢救东方白鹳，并对死体进行采样，送相关部门检验。受访者供图
近日，滨海新区农业农村委员会村镇室一工作人员向新京报记者表示，东方白鹳的死亡原因已排除人为因素。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一名工作人员则告诉记者，初步判定，东方白鹳的死亡是由一种综合性疾病导致的，但后续仍须进一步检验。
“如果是人工投毒的话，其投毒范围比较集中，所使用农药的毒性比较剧烈，鸟儿也就死得快。一般来说，鸟儿吃药后，基本上就飞不动、飞不远，由此方便不法分子收捡。但这次受伤的东方白鹳是零星分布的，并且分别都是一两只。此外，有的鸟儿存活的时间还很长。”付建国告诉记者。
针对从现场救回来的东方白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其称重，救助人员要了解其健康状况，并检查胸腹部的肌肉功能。目前救回来的3只东方白鹳，正在接受治疗。据介绍，救助人员买了海绵鱼进行喂食，相比前几天，3只东方白鹳精神了不少，能抬起头。其中在汉沽盐场救助站的一只东方白鹳，目前已经不用救助人员辅助喂食，自己还咽下了泥鳅。
在近日当地有关部门为分析此次东方白鹳死亡而召开的内部座谈会上，付建国建议，周围养殖户在清塘时，应该尽量不要使用菊酯类农药，防止候鸟误食中毒。也有人指出，东方白鹳死亡现场的地域范围内有些小作坊，怀疑他们非法生产或者排放农药产品、废水。
正在接受治疗的东方白鹳情况已有好转。受访者供图
天津曾多次出现东方白鹳死亡事件
东方白鹳在天津死去并不是罕见的事。10年前的11月，一群护鸟志愿者在天津北大港水库正常巡护时，发现来此觅食的超过30只东方白鹳遭遇集体中毒。后经当地警方检测，在天津北大港湿地自然保护区中发现了毒坑，其中含农药“克百威”（别名呋喃丹，属高毒农药）成分。
为唤醒人们保护候鸟的意识、记住这次深刻的教训与痛苦的经历，天津自然博物馆曾将这次事件中被毒死的东方白鹳尸体制成标本，并开辟专门的展厅展出。
据中国裁判文书网，2017年，有不法分子在七里海自然保护区投毒捕杀野生鸟类。经天津相关部门鉴定，死亡的7只东方白鹳和4只苍鹭体内检出农药成分。当地法院判涉事人员按照每只东方白鹳10万元的标准，对国家野生动物资源造成的损失赔偿共70万元，同时对因此死亡的其他野生动物也作出相应赔偿。
2020年11月21日至25日，在天津市滨海新区宁车沽和位于宁河区境内的清河农场等区域，发现31只东方白鹳因不明原因死亡。经公安机关检验，死体和发现地水源样本中均未检出有毒物质，排除人为投毒的可能。有专家指出，送检的东方白鹳感染毛毕吸虫，造成肠道损伤，同时摄入了在自然界广泛存在的产气荚膜梭菌，其在东方白鹳的肠道大量繁殖并产生毒素入血，导致广泛组织损伤，是此次东方白鹳死亡的主要原因。
“实际上，东方白鹳繁殖的数量是很高的，但在迁徙路上也死了很多。当然，其自然死亡的比例也不低。从习性来看，东方白鹳的成鸟不会教幼鸟怎么生活，幼鸟出巢后，就独自生活了。”付建国说，“此次我们巡护的范围也有限，几百平方公里的地方，我们巡护就去了不到1/10。这或许也说明，在更大范围内，死亡的数量可能更高。”
天津北大港和七里海湿地自然保护区部分区域被列入了国家重要湿地名录。其中，北大港湿地是天津市面积最大的“湿地自然保护区”。这片面积约占滨海新区1/7的湿地每年都是亚洲东部候鸟南北迁徙中的重要一站。面积占到大港面积1/3。2020年，针对候鸟数量大增的情况，北大港湿地工作人员在南部水循环区域保育放流了10441斤鲫鱼苗，以满足目前逐步增加的鸟类补给需求。七里海湿地也开展了保育放流，共投放1万斤鱼苗，以便为鸟类提供更充足的进食环境。
新京报记者 张建林
编辑 陈静 校对 李立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