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井说,他更希望能够做幕后,去帮助那些值得被放在舞台上的人。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上周二晚,北京前门东大街23号,美国使馆旧址的地下,陈粒一袭黑裙步上Blue Note的舞台,唱起新歌,摇曳生姿。

  在欣赏这位绝对主角表演的同时,当晚不少观众都认出了坐在陈粒左后方角落的鼓手——荒井十一。在担任鼓手之外,荒井还是这场演出的编曲者和制作人,陈粒去年的专辑《小梦大半》,制作部分也由他一手操刀。

  不仅陈粒,“荒井十一”这个名字在近两年越发频繁地和优秀的新生代歌手们一起出现——他是把控好妹妹乐队工体场演唱会的音乐总监、他坐镇李荣浩“有理想”演唱会的鼓手主位、张碧晨第一张专辑的监制大权放心交给他、林宥嘉专程前往北京找他录制《天真有邪》、A-Lin最近更是经常发布与他一起合作新专辑的工作照……

  如果时间往前拨转一个月,你还可以在各处的音乐报道中看到,“荒井十一”在本届金曲奖入围名单中出现了三次,分别是——最佳专辑制作人、最佳编曲人和最佳单曲制作人。而在2015年,他就已经凭借为莫文蔚制作的专辑《不散,不见》,抱回了金曲奖最佳专辑制作人的奖杯。

  “我比较不想要作为艺人或是明星出现在这个行业里,我希望能够作为一个幕后的人,去帮助那些值得被放在舞台上的人做一些事情。”如今在北京住了十多年的荒井,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与新京报记者坐在东四环一家咖啡厅的窗边,聊起了这些年他与音乐的不解之缘。

陈粒专辑《小梦大半》。 

  老师分配下学打击乐

  一路进入香港青少年交响乐团,成为打击乐首席

  荒井十一,原名荒井壮一郎。出生于1983年1月1日的他,一直对“11”这个数字情有独钟,后来,他便索性将这个数字与自己的名字融为了一体。

  荒井的父亲是日本人,原本在日本经营着一家中华料理餐厅,在某次去香港进修厨艺的过程中,与荒井的母亲相识,荒井是在香港本土出生长大的。“我的普通话、粤语、英语都可以,日语反而不太好,”虽然有着日本名字,但荒井去日本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荒井童年时期,从家里下楼右转,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一个儿童音乐训练班,那里便是他音乐启程的地方。“当时在香港,每个人都觉得小朋友要去学一堆东西。在我7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妈就带我去了那个音乐班。我现在还记得,在学习之前有一个筛选的过程,老师会让小朋友伸出手来,张开嘴,他们看到我之后,就说行,打击乐吧,然后我就去学打击乐了。”

  虽然分配的过程“简单粗暴”了点,但荒井在一个礼拜去两天的古典打击乐课上,玩得不亦乐乎,“我从开始就觉得特别好玩,到今天也没觉得枯燥过。”后来,他以古典打击乐手身份,被选入了香港的儿童管乐团。接着,他又一路进入香港青少年交响乐团,成为打击乐首席。正是在这个交响乐团里,荒井与北京产生了联系。

  18岁“外聘”到国家交响乐团

  工作九个月后考入中央音乐学院,是个“坏学生”

  每年夏天举办一次训练营,是香港青少年交响乐团的惯例。有一年,正任中国国家交响乐团(以下简称“国交”)音乐总监的指挥家汤沐海,应邀前来训练营担任一期指挥,“那次训练结束之后,他(汤沐海)就问我有没有兴趣来北京,”荒井说,当时恰逢香港的高考期间,他正考虑着是否要申请去国外读大学,“我妈也不太确定,但是我们考虑了两三个月之后,觉得这种机会比较少,所以就打算先去北京国交工作一年,之后再念书也可以。”于是,2001年2月,18岁的荒井在父母的陪伴下坐飞机来了北京。谁知道,“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

  也许由于外婆是天津人,从小就在家里包饺子的缘故,荒井在来到北京之后,迅速适应了北方的生活。但是,在国交以“外聘专家”身份工作、领工资的日常,与荒井预想的不太一样,“那个时候大家每天都夹着一个水壶来上班,没有太多玩音乐的感觉。虽然不会觉得不好玩,但是也会有一点无聊。”正在这时,荒井在国交偶然结识了中央音乐学院的主课老师刘刚。

  在刘刚的建议下,荒井在国交工作了九个月之后,考入中央音乐学院的西洋打击乐专业。“我应该算是标准的坏学生,”提起在学校的日子,他笑了起来,“因为学古典打击乐就一定有几个基本(乐器)要去练,比如小军鼓之类的,但我就会花很多时间去打手鼓,或者其他我理解的能敲出声音的都可以算作打击乐(物体)。不过刘刚老师给我的空间也很大,他是容许我随便玩的,说你就用它们去创作曲子吧,所以我真的蛮感激这位老师。”

 

 


莫文蔚专辑《不散,不见》。

  前后加入过二三十个乐队

  跟腾格尔的苍狼乐队跑演出,是迄今喝酒最多的时期

  今年4月,“小娟与山谷里的居民”在北展剧场举行了一场名为“悠春小叙”的演唱会。在歌曲《红布绿花朵》间隙,荒井一段淋漓尽致的solo,让现场气氛一度嗨至顶点。其实,不止“山谷里的居民”,从来到北京至今,荒井已经前前后后在二三十个乐队里担任过打击乐手了。

  “那个时候就喜欢到处玩,听到朋友介绍什么都想去,只要有机会就去。我加入的第一个乐团叫北京谈话,是一个世界音乐的团,我跟他们第一次正式演出就在巴塞罗那,当时就觉得,哇,玩音乐真的挺好的!”

  如今,在Haya乐团中担任马头琴手的张全胜,彼时也参与了北京谈话的演出。在张全胜的介绍下,荒井还跟着腾格尔的苍狼乐队演出过相当长一段时间,“我跟着他跑了很多内蒙古的演出,其实当时我除了古典乐之外几乎一无所知,但就那么开始在他的演唱会上演奏《天堂》《蒙古人》了。”荒井说,那是他迄今为止喝酒最多的时期,“我记得那个时候也不按瓶算,大家从早上开始,一直喝到演出前,演完后再从庆功宴一直喝到第二天早上,一喝就是二十四个小时。换做现在,肯定不行了。”

  除了北京谈话、苍狼乐队以外,荒井在大学期间以及2006年毕业后,还陆续参与了青铜器、团结湖、摩登泡泡等不同类型的乐队,也曾跟着老狼、汪峰一起演出。2009年,他与团结湖乐队在西湖音乐节演出时,又受到小娟的邀请,加入了小娟与山谷里的居民,“所以那个时候真的不太经常在学校,很多同学专门帮我点名,哈哈。不过现在想想真的挺好的,因为在这些乐队里,我接触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荒井凭借阿爆专辑《vavayan.女人》入围今年金曲奖。图片来自网络

  新鲜问答

  新京报:音乐制作人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荒井十一:我前两天刚好看到一个金城武和杜琪峰的采访,杜琪峰也说,导演是干吗的呢,导演就是一个统筹的人,他要负责金城武来表演,要顾及他的感受,以及所有人之间的配合。其实音乐制作人也是这个道理。我需要知道歌手在专辑中最希望表达的是什么,我就要负责去规整这个想法,再去找到合适的人去完成这个想法,所以编曲人是谁,应该怎么编,编的内容是什么,所有的东西都需要和制作人确认。听起来权力很大,但其实也很卑微,因为要顾及很多人的感受,一定要把他们的状态调对了,才能够做好这件事。我是一定要跟歌手沟通完之后,看能否找到我们共同想要做的事,如果有了,我们就可以合作。不过不一样的制作人,做法可能也会不一样。

  新京报:2015年获得金曲奖最佳制作人,对你的影响大吗?

  荒井十一:真的挺大的。得奖这件事真的是机缘、幸运,但是得了奖之后就会有很多不认识你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先认同你。有了这个头衔,就会有比较多的人来找,或者我说的话会变得比较有分量,虽然我不算特别喜欢这个感觉,但是它确实给我一个很大的变化,大家都觉得你是金曲制作人,找你做肯定会怎么样怎么样,就会有这个优势。

  新京报:这几年音乐类综艺节目这么火爆,为什么几乎没见过你在其中出现?

  荒井十一:从三四年前开始,我就很自然地觉得,电视节目我就不去了。因为做电视节目需要考虑的大部分东西都不在音乐上,我也不是那种可以一下子给出一个解决办法的人,而且那样会很容易影响我对于一首歌本身应该怎样做的看法,所以就尽量不去接触这些东西。

 

 


2015年,荒井和莫文蔚在获得金曲奖之后的庆功宴上。 图/视觉中国

  合作故事

  莫文蔚=师姐+伯乐

  2010年,荒井通过妻子介绍,第一次以制作人身份,为台湾歌手林广财制作了《唤回·排湾》专辑,当时李荣浩也参与了这张专辑的吉他与和声部分。令荒井没想到的是,凭借这张专辑,他在第二年收获了华语音乐传媒大奖的最佳制作人奖,“这件事也给我树立了一个信心,就觉得做专辑不一定有所谓的规范的做法,所以我就开始随便玩了。”

  后来,荒井陆续为林一峰、林二汶等歌手制作了几张专辑,而2015年为他拿下金曲奖的《不散,不见》,更成为了荒井事业的转折点。从此,找他制作的歌手络绎不绝。

  “其实我在2007年左右就跟莫大佬认识了,”荒井一直称呼莫文蔚为“莫大佬”,“《回蔚》那张专辑是张亚东负责的,我本身就负责一部分张亚东那边的事情,后来我们就一起巡演,直到现在。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第一次聊天,互相都觉得很投缘,因为我跟她念的是同一所中学,叫拔萃男书院,只不过我在男校,她在女校,她是师姐。后来演完‘回蔚’巡演,就一块录了她的爵士专辑《Somewhere I Belong》,之后就是《不散,不见》。”

  2012年,荒井曾经在香港开过一场属于自己的打击乐音乐会,“其实莫大佬始终都是我的长辈,但是她问完我音乐会是哪一天之后,就说,好,就来了。我就觉得作为这么高地位的人,二话不说的就来支持,包括小娟的专辑我也有送给她,她就会给我很多意见和鼓励。其实当年她找我做专辑的时候,我大概才刚做完四五张,后来通过做她的这张专辑,我也得奖了,得完奖之后,机会就变得很多,所以她算是我一个非常重要的伯乐。”


荒井和李荣浩是十年好友。 图/李荣浩微博

  李荣浩=“铁瓷”哥们儿

  虽然荒井前后认识了不少乐手,但谈起在北京认识的“铁瓷”哥们儿,李荣浩绝对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我是在2007年左右认识荣浩的。那个时候也是有个朋友说他认得一个人想组乐队,我就说来呀,那个人就是荣浩。我们组一块以后,乐队也没有名字,而且好像主要是为了约吃饭,因为一般说,哎我们哪天去排练吧,大家都说行。结果到了排练那天,又都说,要不先去吃饭吧?结果吃完饭又不练了,就变成纯吃饭。后来其他人都陆续走了,只剩我们两个老在一起玩。有一段时间,我们还商量要去三里屯做街头表演,就在家把那段时间喜欢的歌凑一块,排练了好久,有Babyface的,还有椎名林檎的,但后来也没去成。”

  如今,由李荣浩亲自担任音乐总监、荒井担任鼓手的“有理想”演唱会已经开到了大洋彼岸,两人在加拿大巡演时还一同观看了偶像John Mayer的演唱会,“那天我们俩都快哭了,真的很感动,因为听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现场听到他就在你面前唱,就觉得哇,不行。我们俩听完一首歌就对视一下,‘牛!’”

  除此之外,这两个北漂青年也相继收获了金曲奖的肯定,“其实我跟荣浩认识的时候,他就在写歌,当时就觉得他很厉害。因为很多人很想要玩音乐,都是更着重于音乐的表现,但我觉得荣浩把旋律跟音乐表现结合得都比较好,所以觉得,天哪这个哥们儿太好了。当时只是听到他那届金曲奖最佳新人公布入围的时候,我们俩就已经‘傻’了,那天一块喝酒喝了一晚上,还去唱了歌。后来他知道我提名制作人之后,马上就打电话过来,晚上我们就一块去吃了海底捞。”

  采写/新京报记者 杨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