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7月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出席在林肯纪念堂举办的“致敬美国”庆典活动。图/视觉中国

此时此刻正是美国国庆日，虽然精心策划的阅兵式庆典可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得有点败兴，但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心情似乎难得的好。国庆前夕他还特意在自己心爱的推特和Facebook上向支持者炫耀国庆庆典的盛况，顺便照例捎带着自我表扬一番自己这个“伟大的美国总统”。

然而一场不大不小的虚假竞选广告风波，此刻已从网上迅疾刮到了传统媒体。

“假媒体”揭露假广告

贾德·乐加姆是美国左翼传媒——美国进步中心（Center forAmerican Progress.）旗下新闻网站ThinkProgress的创始人兼主编，每天花相当多的精力用于挑他素来不喜欢的特朗普毛病——不久前，他有了一个惊人的大发现。

6月还是在Facebook上播出的一系列小视频式特朗普竞选广告内容千篇一律，都是普通美国选民现身说法，赞扬“特朗普是个好总统”“就是好来就是好”。这类竞选广告是网络时代美国选举周期的常见“自我促销”手段，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特朗普参加2020总统竞选口号：让美国保持伟大。  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

然而有心人偏偏就能从“不怪”中找到古怪：在这一系列小广告中，乐加姆发现一位“来自佛罗里达的特雷西”在视频中盛赞“特朗普总统做得很好，我不能要求美利坚合众国拥有一个更好的总统”，她的笑容灿烂，背景则是佛罗里达温柔的海水。

乐加姆觉得这位特雷西似曾相识，于是求助于“万能的网络”。结果发现这位大姐是个职业广告演员，在图片销售平台iStock by Getty上有偿兜售自己扮演成各种角色，使用各种道具和背景精心摄录的视频和照片。而特朗普竞选广告上的“特雷西要素”，包括微笑、海水、阳光、慢跑、工作场景、带狗散布，甚至“医生秀”，都是其“有偿视频套装”里明码实价兜售的商品。

乐加姆把这个发现在网上捅了出来，引起了第一轮轰动。不过人们多少有些将信将疑，毕竟他是个公认的“特朗普黑”，万一有点添油加醋，岂不辱了总统的清白？

于是更多人开始“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翻东西，这下可就不得了、了不得了。

另一个人设为“咖啡馆职员”、署名“华盛顿的托马斯”的大胡子老兄未语先笑、代客煎药，背景声响起“特朗普总统全家正在为全能上帝的力量和智慧祈祷”。

然而在iStock by Getty上，这位“托马斯”是个兜售名为“胡子时尚”（beardedhipster）系列视频产品的网店主，“华盛顿的托马斯”系列也是货柜商品，只是背景的咖啡店和街景并非美国的华盛顿，而是日本的东京。当然，特朗普团队没那么傻，他们采取各种P图手段试图掩盖这一事实，比如路标上的日语就变成了马赛克——可他没法把咖啡店门面极富特征的红砖绿门框也一并P去。

接下来“动手动脚”的好奇众越来越多，“惊喜”自然也层出不穷，人们发现，这组系列竞选广告中的背景有许多可确信来自国外，一些在视频中盛赞特朗普的“选民”非但身份可能是假的，甚至未必是美国人。

有事没事喜欢怒斥“假媒体”“假新闻”，正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特朗普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假广告”？要知道，这会连美联社都加入到“假媒体”行列中了。

无从抵赖“买佛龛”

相声大师侯宝林的老段子“买佛龛”里，迷信老太太告诉邻居小伙子“佛龛不能说买，要说请”，小伙子追问“这佛龛多少钱请的”，老太太一拍大腿“就这么个玩意儿八毛”。

选民的支持率就好比侯大师口中的佛龛，不能买，只能“请”，而且“请”有“请”的规矩，坏了规矩不是错——但别人抓个现行就绝对是了。

这一系列的特朗普竞选广告，是由特朗普竞选团队的外围组织——“特朗普制造美国再次伟大委员会”全额埋单的，特朗普团队想切割、撇清，只怕不太容易。

关键在于，特朗普自上次选举以来，一直把“排外”当作凝聚核心选民的核心政纲之一，“用美国货，雇美国人”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为此他不惜罔顾风险和巨大争议，发起针对主要贸易伙伴的关税战和贸易纠纷，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美墨边界搞花样。

然而这位“美国优先”的美国总统，自己的竞选广告却在“用外国货、雇外国人”，让这些外国货、外国人扮演美国选民来歌颂他这个“美国的好总统”，他将如何自圆其说？

在推特上已有不少用户宣泄自己的愤懑，一位用户质问“你在美国就找不到合适的吹鼓手么”？

更大的危险在于选民，尤其是其核心支持者们的信任危机——既然那些现身说法歌颂“特朗普丰功伟绩”的人及其背景都是假的，甚至未必是美国的，那么他们口中的“特朗普丰功伟绩”，就一定那么可信么？

特朗普不是始作俑者

不过特朗普并非如某些指责者所言，是“开了个坏头”——因为在他之前早有人这么做了。

共和党内“茶党”干将、公认在许多问题上比特朗普还另类的参议员卢比奥，2016年也参加了美国大选共和党内候选人提名初选。他的一则“美国的又一个黎明”视频广告，其实是在加拿大温哥华的港口拍摄的；同样在那次共和党内提名竞逐中，一度的大热门杰布·布什外围支持团体发布了一则竞选广告，里面的许多“美国选民”其实是从英国和东南亚视频里剪出来的。

甚至特朗普也不是“初犯”：今年1月他的团队发布了一则“美墨边境墙”的视频广告，里面演绎的“非法移民越境进入美国”也是剪来的。镜头里所反映的，其实是非洲难民从摩洛哥越境冲入西班牙在北非的飞地。

人们发现，其实特朗普这些“佛罗里达的特雷西”、“华盛顿的托马斯”小广告，在视频结束时，屏幕下方会跳出几秒钟的小字“免责声明”，声称“人物是扮演的，但证言是真实的”。也就是说，真要追究，特朗普团队还是有办法免责的。

问题在于助选广告的本意是“助选”，如今的反映显然表明，他们花了钱，卖了力，却帮了特朗普的倒忙。

危机公关的招数大约只有两个：或装聋作哑，或李代桃僵——捅了马蜂窝的“特朗普制造美国再次伟大委员会”，是否会由此很快变成特朗普口中又一个“假货”？

□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 狄宣亚  校对 李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