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多座监狱连续两日暴乱，犯人互相残杀55人惨死狱中。  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

当地时间7月29日清晨，巴西帕拉州一所监狱发生了骇人听闻的骚乱。

帕拉州政府当天下午发布的一则声明称，骚乱起始于当地时间7月29日早晨7点，持续约5小时后于12时左右被平息。当地州政府称，已确认死亡的囚犯人数至少57人。

惨绝人寰的一幕

骚乱是在当地阿尔塔米拉监狱发生的。黑帮组织“第一首都司令部”在该监狱的服刑成员，因与另一个黑帮团伙“红色司令部”素来不和，放火焚毁了关押对方成员的监舍，导致蔓延全监狱的大规模血腥骚乱。

骚乱中两个黑帮团伙大打出手，并将两名监狱官员扣押为人质，以抵御狱方和警方的弹压。但之后，黑帮成员们很快释放了监狱官员并警告狱方“别管闲事”，因为“我们忙着呢”——他们“忙”的当然是黑帮间的对殴。

由于当地警方干预不力，监狱内骚乱一度愈演愈烈，两帮亢奋的黑帮成员从平地打到屋顶，又从屋顶打到平地。

当骚乱终于平息下来，人们发现，有16名分别来自两个黑帮团伙的成员遭到斩首。而更多并未卷入骚乱的囚犯则因黑帮囚犯纵火产生浓烟充满囚室、无法逃脱窒息身亡。

人满为患的监狱和混乱的管理

有些熟知巴西监狱内情的人士指出，之所以发生这起惨剧，是因为巴西监狱存在一系列弊端，尤其是监狱人满为患和管理混乱。

巴西拥有美洲第二（仅次于美国）、世界第三的狱囚人数，正在监狱中服刑者总数在60万到70万人之间。由于这里黑帮肆虐，武装贩毒、杀人、抢劫等“高度危险犯”的比例高得骇人。

由于财政拮据，许多监狱设施落后，监舍不足。此次发生骚乱的阿尔塔米拉监狱，设计可容纳囚犯人数仅为200，事发当日却关押了309名囚犯，超员逾50%。

据巴西国家总监狱长瓦斯孔塞罗斯称，自去年初以来该监狱得到拨款，开始修建一座新监舍，但迟迟未能竣工。此次骚乱若导致现有监舍不能继续使用，即便新监舍落成交付使用，该监狱的超员状况也不会得到缓和。

而管理上的混乱更是令人发指。当地媒体早已披露称，许多关押最危险犯人的监狱，监舍钥匙居然掌握在犯人（包括危险的重刑犯）手中，而狱方却不管。

此次阿尔塔米拉监狱之所以酿成惨祸，关键就在于两个黑帮的成员被分别集中关押，这两个监舍的钥匙又偏偏掌握在这些黑帮成员手中，而监狱管理人员又严重不足，结果火星一触即发，弹压却姗姗来迟、力不从心。

对此很多狱方人士也叫苦不迭：由于资金匮乏、训练投入不够，许多监狱管理人员严重缺编，在编者不但训练不足，而且收入微薄、士气低落，可谓“既不敢管也不经打”，碰上如此规模的监狱骚乱，所谓管理便形同虚设。

监舍的饱和很容易引发囚犯情绪失控，而狱方的管理又如此脆弱，即便有心下功夫也是效果寥寥：有知情者称，此前阿尔塔米拉监狱也尝试过将不同黑帮、黑帮与非黑帮成员混合关押，结果“那些家伙在监舍内就能掐起来”，为争一口吃的，有时都能闹出人命。

见怪不怪，没完没了

事发后，巴西联邦司法部表示，将采取“有力措施”解决问题，包括将部分“最危险囚犯”转移到更“安全”的监狱。

对此许多当地分析家不以为然，认为这不过是狙公分桃的把戏：巴西监狱超员、狱政管理混乱的问题普遍存在，监狱内黑帮“对掐”也早就不是新闻。

仅今年5月，马瑙斯州四座不同监狱就曾在同一天发生骚乱，总共导致40人死亡，而在联邦司法部和马瑙斯州当局宣布“已控制局面”翌日，又死了15个人。

“第一首都司令部”总部设在圣保罗，是个历史悠久的黑帮，而“红色司令部”总部则在里约热内卢，同样有漫长的“黑历史”，两大黑帮间的血战持续了几十年。两败俱伤后曾在上世纪末宣布“停火”，但2016年“停火”破裂，此后双方拉开了几乎波及社会底层每个层面的“总体战”，监狱则成为已锒铛入狱的两拨“好汉”好勇斗狠的重要战场——仅“停火”刚破裂不久的2017年1月，双方就在监狱“对掐”中总共导致130多人丧命。

而“把脑袋当球踢”也非第一次——2016年在巴西另一座监狱里，就曾发生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被称为“巴西特朗普”的现任总统博尔索纳罗当初爆冷当选，一个重要的竞选口号，就是“消灭恶性犯罪”。他在上任后也曾多次表示，将“严格管理监狱”、“修建更多监舍”，从而根本解决狱政混乱、监狱骚乱频发的问题。

但目前看，巴西监狱问题可以说是积弊丛生：监狱管理属于州一级事务，而各州财政状况参差不齐，圣保罗和里约以外的州大多囊中羞涩，联邦政府口号虽响，却总是口惠而实不至。这些难题都亟待攻克。

更严峻的是，狱政混乱不过是“目”，严重的社会不公和黑帮肆虐才是“纲”。此前的巴西左翼政府试图用大兴土木刺激就业，和提高福利扶助贫困，给黑帮和恶性犯罪来个釜底抽薪。但巴西经济泡沫的破裂和左翼政府因贪腐等丑闻而垮台，让一切回归起点。身为右翼总统的博尔索纳罗高呼“严刑峻法”，却既不愿、也不能延续左翼的“派糖”政策。

只要巴西社会土壤仍继续滋生黑帮、恶性犯罪，并将危险囚犯源源送入人满为患、管理混乱的巴西监狱，“血腥循环”就会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怎么终结这番乱象，显然是摆在博尔索纳罗面前的难题。

□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 狄宣亚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