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0日，湄公河“10·5”案件在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图为主犯糯康在庭审现场。

　　昨日，湄公河“10·5”惨案的主导者——糯康，被押上了中国法庭。糯康之外，桑康、依莱、扎波、扎西卡、扎拖波等5名嫌疑人，也同日到庭受审。

　　对于故意杀害13名船员等多项指控，糯康予以否认策划实施。但另5名嫌疑人均承认，他们都曾参与湄公河惨案，而主使人就是糯康。

　　这5人的当庭供词，一定程度上还原了两艘货船如何遭劫持，船员们怎样被杀、凶手如何施暴的详细过程。

　　11车水果，装了满满一船。2011年10月3日，船长黄勇、轮机长邱家海驾驶着“华平号”驶出了湄公河上中国的关累港港口。他们的目的地，是几百公里外的泰国清盛港。

　　也是在这一天，糯康犯罪集团成员依莱和沃兰一路匆忙，穿过湄公河赶赴泰国。他们要做一笔交易，而筹码，正是两艘中国货船上的13条生命。

　　在法庭上，依莱称，他并不认识“华平号”上的船员。但两天后，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了这条弯曲的湄公河上。

　　依莱和他背后的犯罪集团，被指控将13名船员残杀在湄公河上。而“华平号”和另一艘货船“玉兴8号”，则驶向了他的死亡之旅。

　　中国船员金三角附近遭劫

　　2011年10月5日上午，糯康犯罪集团成员扎波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是他的上线头目。头目命令他，接上一个叫做扎西卡的同伙，赶紧去湄公河沿岸的一个小地方——弄药（音）。弄药下游几公里处，便是糯康组织的老巢——散布岛。

　　扎波是缅甸人，他自称上面还有两级头目，上面第三级的头目是翁蔑。翁蔑，被他认为是糯康犯罪组织的3号人物，也是湄公河惨案的执行者。扎波为这个犯罪组织服务，每月从糯康手里拿三千多泰铢。

　　作为回报，扎波为糯康在湄公河上做了两年的眼线，为糯康居住的寨子放风，好让糯康及时逃脱军队的清剿。除了这些，他还要在江边建草棚。

　　扎西卡则是翁蔑的手下，他已为这个犯罪组织开了两年半的快艇。这天由他带着扎西卡去弄药。

　　从散布岛出发，只有10来公里的水道。扎波载着扎西卡，坐上一条小木船，身上背着从翁蔑手里辗转得来的阿嘎枪。

　　警方分析，上午8点至9点之间，他们到达了弄药。扎波看到“华平号”已经停在河面上。前后不过10分钟，另一艘中国商船“玉兴8号”也停在了附近。两条船上，站着几个端着枪的拉祜人和傣人。

　　扎波很快就接受翁蔑的命令，端起了手中的阿嘎枪。枪口，对准了眼前的两名中国女船员。一胖一瘦，都是中等身材，一个女子身上挎着钱包。法庭上，他说已经记不清她们衣服的颜色。

　　扎西卡也上了船，翁蔑让他看住另一个中国船员。

　　10点左右，翁蔑打电话给糯康组织的头目之一桑康，说船到了。桑康是该组织的2号人物，被警方认为是湄公河惨案的具体组织者。

　　大约10点30分，“华平号”和“玉兴8号”驶离弄药。沿着湄公河，两条船缓缓驶过下游的金三角，停靠在金三角下游几公里处。

　　按照警方的估计，两条船最后停靠在河边的时间是当天上午12点20分左右。

　　一直在几十米外岸上的另一糯康集团成员依莱说，选这个靠岸地点早有预谋：远离港口、人烟稀少，便于作案。另外，这里水道通畅，更便于他们作案后逃离。

　　船员被捆，射杀身亡

　　船停岸后，扎西卡跳下船，将一条船的缆绳拴在了河岸边的树上。他看到一个傣人正在捆绑中国船员。还有两名船员，被一副手铐铐在一块，蹲在地上，背后是黑洞洞的枪口。

　　扎波看到，翁蔑手拿着一条浴巾，用手里的刀割成一根一根的布条，用来捆绑中国船员。开始只有男性船员遭到了捆绑，扎波看着的两名中国女船员并没有被绑住。

　　就在翁蔑准备拿绳条捆绑船员时，扎波也开始在船上翻找食物。随意登上通行的货船，翻东西、拿钱物，他们习以为常。

　　没过多久，扎拖波接到了头目的电话。对方让他“赶快下去到江边”，要他为翁蔑放风。

　　扎拖波上了中国的大船。一名团伙里的人拿走了他的阿嘎枪，交给他一挺机关枪。就在扎拖波在金三角上下游间穿行放风时，被劫持的船上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扎波也听到了枪声，他正在船上。他说，他以为是有泰国军队来清剿他们，就赶紧从船上跑了下来。他看到两名中国船员已经倒在船上。

　　扎波刚下船，迎头碰到了翁蔑。翁蔑对他骂道：“你是不是男人，胆子这么小。”并顺手挥起手中的手枪枪把，朝扎波的脸上砸了过去。扎波被打倒在地，一颗门牙被打掉了。为了让人相信他没有撒谎，扎波在法庭上拿手挑开了嘴唇。

　　于是，扎波朝着船挡板的位置连开了两枪。但他在法庭上自称，没看清挡板的位置有没有人，他是故意把枪口抬得很高。

　　但在杀害中国船员的第二天，扎波告诉扎西卡，他杀了一男一女，两名中国船员，包括那个带钱包的女船员。

　　扎西卡也开了枪。在其中一条船上，船舱的一个卧室里，一名男子背对着他，卧在船上，身材较高、低着头，看着地板。

　　扎西卡说，一个同伙递给他一把枪。开第一枪时，那船员“啊”了一声，他紧接着补了一枪。在法庭上，扎西卡自称是背后有人拿枪顶着他的背，“逼着”他开的枪。

　　惨案原因：报复与嫁祸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攻击。

　　在惨案发生前的10月3日，糯康组织成员依莱从缅甸赶往泰国，按照糯康的指示，他要找泰国军方做一笔交易。依莱说，缅甸军方曾经征用中国船只对糯康组织进行清剿，打死了他们的人。

　　糯康最先提起了报复中国船只的提议。之后和桑康说起这件事，然后电话联系翁蔑让他实施杀人，让依莱和泰国不法军人联系。

　　但这场“交易”的目的不只是报复中国船只。

　　糯康还要找泰国军方帮忙。他要把毒品放到中国船只上，嫁祸中国船只贩毒，只要泰国军方“及时”赶到，还能立功。他希望事后泰国军方能在泰国水域内划出一个码头，供他自由出入。

　　依莱记得，沃兰谈了十分钟后，就匆匆给糯康打了电话，说“泰军愿意帮我们”，还能提供武器、弹药。

　　随后，依莱放出眼线，开始搜寻攻击目标。

　　“玉兴8号”和“华平号”两艘船不仅曾运载缅甸军队围剿糯康组织，还没有向糯康组织交保护费。10月5日起航之初，就已注定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航程。

　　警方调查发现，从停船、杀人到逃逸，犯罪分子用了不到30分钟。

　　枪响时，河岸上几十米处，一辆汽车正停在岸边。两名男子一直站在原地。其中一名男子，便是依莱。在糯康犯罪组织中，依莱负责在湄公河安放眼线，收集情报。

　　扎拖波记得，枪声持续了5分钟后，扎西卡跳上了他的快艇。翁蔑跳上了另一艘快艇，向散布岛逃去。

　　此后，扎波、扎拖波、扎西卡各收到了1万泰铢，每人5颗毒品。

　　他们也遭到了威胁。扎波记得，翁蔑站在糯康住所的门口，对他们说，谁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就杀死他，还会杀死他的妻子和孩子。

　　翁蔑杀人后，打电话给桑康，说“事已完了”。桑康答复：“完事就回来吧”。

　　而依莱还在原处，“交易”才刚开始。

　　就在翁蔑刚刚带人逃走后，几名泰国军人就出现了。“（泰国军人）有人站着，有人跪着、有人趴着”，泰军先是扫射，大约5分钟后，登船点射。

　　这13名中国船员究竟倒在了谁的枪口之下，至今还是个谜。

　　新京报记者　孟祥超 云南昆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