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长城脚下的村子中的外国游客,一大早来到慕田峪长城登山游览。国际友人的入住以及随之带来的中国民俗文化和欧美乡村元素的交融,使得慕田峪长城脚下的村庄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国际文化村”。


北沟村里的沙雕。


田仙峪村顺通虹鳟鱼养殖基地,一位厨师在烤鱼。


慕田峪商业街,几名外籍小朋友在商户前的广场上玩耍。


受住在村中的外国人影响,北沟村村民在房屋装修中加入了很多玻璃元素。


何伟在三岔村租住的小院,他在这里写出了《寻路中国》的很多章节。

  慕田峪西接黄花城长城,东连古北口,开放的2250米长城段,两边均有垛口,特别是正关台三座敌楼并矗,著名的长城景观箭扣、牛角边、鹰飞倒仰等位于慕田峪长城西端,是万里长城的精华所在。英国前首相梅杰,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妻子米歇尔等多位外国来宾曾到慕田峪游览。慕田峪长城及附近村庄是很多外国人喜欢驻足停留之地,他们不仅来观光、游览和度假,甚至把家安在了这里。国际友人的入住以及随之带来的中国民俗文化和欧美乡村元素的交融,使得慕田峪长城脚下的村庄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国际文化村”。

  “洋”村民办起“洋”民俗

  慕田峪村是长城脚下的一个小山村,1988年慕田峪长城对外开放后,村里的民俗接待、旅游商品经营搞得很红火,也吸引了外国人来投资办企、租住房屋,甚至开办洋民俗。如今,附近的北沟村成为“后起之秀”,吸引了多个国家的人居住,开设餐馆,经营精品酒店,参与设计和租赁别墅等。不少老外对当地民居进行改造,青砖灰瓦的民居配上落地大玻璃窗,在保持中国北方民居传统风貌的同时,也借鉴了西方建筑风格,如欧式壁炉、吊灯、油画等。

  慕田峪村小园餐厅的前身是小学,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因与其他村小学合并而闲置下来。在不破坏原有结构的情况下,校园变成了餐厅,名字就用“校园”的谐音——小园。白色格子门窗、灰砖瓦舍透着简洁朴素的乡村风情,餐室门口挂着“几年级几班”的门牌,颇有童趣。教室里的黑板也都保留着,用来书写菜单。这个别致餐厅的主人是美国人萨洋。

  慕田峪村或者北沟村村民几乎都能讲一段萨洋的故事,虽然互相之间会有出入,但大体是一致的,譬如“萨洋租房”的故事。1996年的一天,萨洋陪朋友到慕田峪长城游玩,一个小贩朝他们走过来兜售T恤衫,上面印着“我登上了长城”。萨洋对小贩半开玩笑地说:“长城我来过好几次了,这件衣服我不想买,房子你卖不卖?”没想到小贩表示,要回村子里问问。不久以后,小贩给萨洋打来了电话:“村子里有空房子,不能卖,但是可以长期出租。”租到房子后,萨洋打破房间原有的结构,按照西方人的喜好,新开了大面积的窗户。

  北沟村村民王全和萨洋是好朋友,他说萨洋虽然不喜欢接受媒体的采访,但是特别“亲民”,喜欢跟村里的人们聊天儿,他告诉大家“世界上没有废品,所谓的废品,只是放错了地方。”村里以前有个琉璃瓦厂,后来租给了萨洋,剩下的残破的瓦片,真就“变废为宝”了。如今的瓦厂酒店中,瓦片是重要的特色元素。曾经在瓦厂酒店工作过的马晓杰拿出一本画册,画册中红色、黄色、绿色的琉璃瓦打碎以后,铺在花园的小径上,金光闪闪的,格外好看。而洗手间里,较为完整的瓦片经过打磨,被艺术地叠放在一起,乍一看,像一节一节的竹子,代替了洗手间的瓷砖和马赛克。

  坐在瓦厂酒店的阳台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慕田峪长城。王全说,很多老外之所以在北沟村租屋、建屋,也是因为这里地形高低错落有致,在自家院子里,就能看到长城。

  “洋”民俗也引来了更多洋游客,有的喜欢住在“洋”民俗风格的酒店里,也有的偏爱本地人开的农家乐。村民们说,老外的理念很有趣,譬如老外建的房子,屋顶不用瓦,而是一块大玻璃,“按我们的说法,是为了透光,为了太阳晒进来。但是老外不这样说。他们说,这是为了夜里看星星。”村民们觉得老外“看星星”的想法挺浪漫,有的也在自己的农家院利用了更多玻璃材料。

  “洋智慧”打通村庄“和谐生活”

  进入北沟村,必经一条进村的山路,路边有很多中华美德的浮雕,而在全村的各条道路上,绘着壁画的文化墙就达1000多米。

  秋日的早晨,阳光正好,北沟村路边的二十四孝图以及《弟子规》、《三字经》彩色的图画、浮雕和小篆文字,让人感到一点复古的文化气息。村文化广场前有个古老的院落,外面围着栅栏,门外高大的柿子树上,橘红色的大柿子挂满枝头。

  2003年左右,慕田峪村因为在景区内部,得着地利之便富裕起来,而北沟村却特别贫穷,村里人“人穷志短”,人们之间相处也不和谐。

  2004年以后,村里开始修路、修大坝,整治环境,组织村民学习传统文化。村官介绍:“当时只要来参与学习的,我们就登记,能呆俩小时的,我们就发一袋洗衣粉,或一条肥皂,要不就发一条毛巾。两块钱让他在这儿坐俩小时,潜移默化地受到教育。”村子里环境变好了,也吸引来很多外国人。王全说,洋村民的到来,一方面解决了村民的就业问题,一方面很多村民靠着出租房屋、办民俗接待,也开始富裕起来。

  从慕田峪长城缆车部门退休的曹瑞林,在怀柔城区有房子,却来到北沟村跟弟弟一家住在一起,守着园子里一棵结出“雪梨”口味柿子的大树,日子过得平静而从容。而他在村子里的房子早已经租给了两个外国人。他家的房子是俄罗斯格调,红砖的高墙大院里蔓出许多红色的爬山虎,屋檩上有西式的野兽雕刻。

  早晨高大帅气的外国男孩从“跃桐农家院”前经过,先对站在门口的两位老太太点头微笑,打招呼说:“嗨!”两位老太太报之以微笑,称赞“外国人就是特别有礼貌。”而她们也道出了村里人的心声:“老外跟我们的关系都处得很好。”

  每年重阳节,萨洋等老外都给村里的老人发300块钱并请老人们吃饭。有时是老外亲自挨家挨户送钱,或者直接交到老人手中。今年萨洋太忙,他就给老人们每人发了500块钱。

  “洋”鱼成就慕田峪味道

  “吃在田仙峪、住在北沟村、游在慕田峪、购在辛营村。”是如今慕田峪长城的旅游格局。所谓“吃在田仙峪”,指的就是虹鳟鱼。沈希顺是田仙峪村人,1985年开始养虹鳟鱼,在他的带动下附近不少村民都开始养鱼卖鱼。最初,沈希顺感觉养鱼能收回成本就不错了。当时很多北京市民并不认得这种原产北美洲的“洋”鱼,沈希顺带到城里卖,没有市民敢买,只有北京特别高档的几个宾馆西餐部的经理认了出来,他的鱼就都卖给了北京高档饭店的西餐部。

  后来,随着慕田峪旅游的发展,当地人依然只是在长城脚下养鱼,然后送到市里去卖鱼,并没有想在长城脚下建餐馆。可是随着到慕田峪旅游的人越来越多,而沈希顺的虹鳟鱼养殖基地就在箭扣长城脚下,饥肠辘辘的游客央求给做点吃的,他就出于善心,给游客烤虹鳟鱼。这样,慕田峪虹鳟鱼的名声开始流传开来。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沈希顺办起了餐厅,虽然比怀北镇“虹鳟鱼一条沟”很多餐厅建得晚,但当初他可是很多养殖大户的“师傅”。这些年,沈希顺的主要精力放在了西餐业,他的西餐加工企业在庙城镇。如今,北京很多西餐厅的西餐半成品,多数都是由沈希顺的加工厂供应。每年,北京西餐行业的年会也都是在沈希顺家的“顺通虹鳟鱼”餐厅举办。

  沈希顺的徒弟韩伟负责“顺通虹鳟鱼”餐厅的运营。2003年前后他曾经觉得这里是“憋屈”、“无聊”的地方,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信号。如今,箭扣长城脚下游人如织,“十一”黄金周期间,餐厅每天能接待2000名游客,游客也已可以很轻松连上无线网。

  ■ 乡村故事

  《寻路中国》里的魏子淇和三岔村

  从慕田峪长城向西走,经过响水湖长城,再向西北方向走,能够到达三岔村的“明前”古长城。三岔村是怀柔区西北部与延庆县交界的一个小村庄,四面环山,偏僻而闭塞。2002年,美国人何伟,驾着一辆吉普车,沿着长城,找到了这个他心目中“最具中国农村特色”的村落,然后在三岔村一直生活到2008年,2011年出版了一本引起不小轰动的《寻路中国》,讲述了他与三岔村的故事。从此,这个古长城脚下的村庄也成了很多中外摄影师寻访的目标。

  从田仙峪通往三岔村的盘山路又窄又陡。我们给《寻路中国》中提到的魏子淇打电话,他说一直走到上面的水泉沟,打听“钩机”干活儿的地方,他就在那儿。汽车走到一半,有位村民让我们将他捎上山,他到家下了车,指点我们“找魏子淇,还得往上面走。”继续往上,半路遇到了一辆车下来,车主探出头来微笑说:“我就是魏子淇”。

  魏子淇家住在山腰上,居高临下。2002年的一天,他在家门口遇到了一个外国人,用汉语问自己,村里有没有房子可以租住?魏子淇帮他找房子,后来帮他装修房子,再后来帮他看房子。

  这个人就是何伟。何伟也在这所房子里写出了《寻路中国》很多章节的内容。这所房子在魏子淇家下面,院子里种着大朵大朵的花,屋子里的设施很现代,但使用了木柁、檩、椽子等中国传统的受力构件和封顶结构,支撑着一列列圆柱形的房梁。房里没有床,只有火炕,从房子外面伸出一根长长的烟囱来。魏子淇说,何伟一家回来的时候,他就提前给他们烧好炕。本来何伟今年五月要来,但他在埃及采访时受了伤,所以今年秋天才来,而且只住了一夜,就是为了“来看我们”。

  魏子淇非常了解何伟的行踪,何伟总是给他打电话、发邮件,把他当作自己在中国最亲的亲人。魏子淇打开手机,划拉一下,屏幕上两个洋娃娃,就是何伟的两个双胞胎女儿。魏子淇指着房间里的书柜,和大大的纸箱子说:“这里都是何伟的书,他特别喜欢看书。”

  多年以后,魏子淇也随着何伟的书,成了名人,可是他却一直过着低调、简单的生活,说话很谦和。他如今在忙着修路,所谓的“钩机”就是“挖掘机”,正在挖石头沙土,将来把路填平,再铺上水泥沥青。魏子淇说,原来的山路有的地方只能一个人经过,最窄处不过一二米,村民们上山采栗子,就要肩背手扛,或者牵着一头毛驴;路修好了,就能“解放生产力”了。

  魏子淇,上海的一家电视台曾来找他做节目,负责他们全家一路游玩的费用,他对电视台说:“上海我去过,不用再去玩了。”问魏子淇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他说:“故土难离吧。”他从小在长城脚下长大,感情上已然离不开了。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张雪松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秦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