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岁那年,因为与首尔爱乐乐团合作门德尔松的小提琴协奏曲,郑京和成为世人眼中的小提琴“天才少女”。尽管彼时,距离她第一次摸琴,仅仅三年时间。她来自韩国最显赫的古典音乐之家,家中诞生了包括她在内的三位世界级音乐家。她一帆风顺的事业在57岁那年遭遇了危机。2005年,因左手无名指的受伤,这位活跃的小提琴家不得不淡出人们的视野,连她自己也一度以为将永远地告别舞台。然而六年之后,女王不仅归来,而且宝刀未老,音乐更见深度,且不顾年龄频频挑战高难度曲目。

  5月8日晚,郑京和将在北京国家大剧院带来巴赫全套六部小提琴无伴奏奏鸣曲。一晚上演完全套六部,近二十年里都没人这么做过。即使在巴赫的时代,也少有人敢这么演。郑京和第一次接触这套曲目还是在13岁时,尽管如今68岁的她显然已经过了小提琴家的鼎盛年纪,她透露,并不是第一次完整地演下整套曲目,但是第一次在音乐厅里做公开演出。“我想尝试一下,看看中国观众的反响如何,这是一个机缘让我可以在北京首次实现这个梦,我觉得非常兴奋。要演这套作曲需要体力、激情和最谦虚的承诺,我这个年龄还能这么做,能进吉尼斯世界纪录了”,郑京和说。

  巴赫“小无”的六部作品包含了三部组曲和三部奏鸣曲,郑京和的编排是一个组曲一个奏鸣曲穿插演出,如此编排在郑京和看来“好像呼吸一样”,同时也让演奏家有时间可以休息。对于她的理想观众,她表示,希望观众对巴赫有所了解,有所准备,希望观众可以学习中国古代先人孔子勤学好问的精神,在听音乐时也能不断地思考。

  ■ 人物特写

  年少成名,受伤后时刻准备着

  作为20世纪亚洲最具代表性的小提琴家,被上天眷顾的郑京和年少成名,13岁就被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以全额奖学金录取,成为小提琴教育界的传奇大师伊凡·加拉米安的入室弟子。19岁时,她与她的同学平夏·祖克曼在莱文特里特竞赛中双双斩获头奖。1970年,首次在伦敦演出的她立即获得了人生中第一张专辑合约,与古典乐著名厂牌DECCA合作发行柴可夫斯基与西贝柳斯的小提琴协奏曲。她的演出邀约不断,最多时每年在世界各地演出一百多场。

  2005年后,因为受伤,郑京和不得不停下忙碌的脚步,她回到母校茱莉亚音乐学院任教。在无法拉琴的日子里,她在脑海中自己排练。这种练习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郑京和说,整整五年没有碰琴的她,每天保持着高强度的练习,在脑中尝试各种各样的运弓方法。意外的受伤也使她的生活卸下重担,“我变得更自由,更轻盈”,郑京和说,她没有因此懊恼,而是时刻准备着,直到重返舞台的一天来临。

  母亲开餐厅,出了三个音乐家

  除了天赋异禀,郑京和的家庭也是人们乐于谈论的话题,她出生于一个普普通通的韩国家庭,家中七个孩子都学习过音乐,其中三人为世界顶尖的音乐家,除了郑京和,还有大提琴家郑明和、指挥家郑明勋。姐弟三人都毕业于茱莉亚音乐学院,早年曾组成三重奏乐团同台演出,最近一次是2011年,在为纪念母亲而举办的特别音乐会上,郑家三姐弟再度“合体”。弟弟郑明勋从小就将姐姐郑京和视为偶像,郑京和与弟弟也是感情深厚,虽然没有刻意提及,但手机里存着弟弟的不少照片。

  对于母亲让孩子们学习音乐的决定,郑京和至今感激在心。这个韩国母亲在全家移民美国后,以开餐厅的收入支持孩子们学习音乐。在这位音乐厅里无往不胜的“小提琴女王”心中,母亲是对她影响最深的人。她还记得,家里的餐厅遭遇火灾,母亲是如何在六小时内四处奔波却一句怨言没有,只是不停地对每个人说,三个月肯定重新开张。

  ■ 焦点话题

  性别歧视?

  在古典音乐的世界里,女性音乐家总是少数群体。郑京和在艺术生涯之初也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志气。“我刚登台的时候,确实也感到了挑战。第一次登台我想我必须表现得和男人一样强,现场有3000人,我就想我的声音要强到让最后一个人都听到”。随着阅历渐长,郑京和也逐渐柔软下来,“后来,慢慢学会要让最温柔的音到达最后一个观众”。

  今天的古典乐坛不乏杰出的女性音乐家,郑京和认为,曾经的“性别歧视”今天已经不复存在。“我觉得现在已经不需要讨论这个事了。中国有非常漫长的帝王社会,也出现了一些垂帘听政的女性。中国现在也涌现出越来越多优秀的女性。我手指受伤后在茱莉亚音乐学院任教,那里有很多中国学生,女孩居多,她们琴都拉得很好”。

  郑京和还提到中国钢琴家王羽佳,这位个性与才气一样逼人的年轻女孩,曾被指责演出服过于性感。郑京和称:“她的琴弹得很好,你看她把手指放到琴键上,马上就能被她的音乐吸引。当你的音乐已经很棒,你穿性感的衣服也能增强你的自信。所以为什么不呢?”

  中断演出?

  对郑京和来说,音乐是她最为在乎与珍视的东西。几年前,她曾在一场音乐会上因为一个孩子的咳嗽声而中断演出,并建议她“等大一点再来”,由此引来争议,还登上全球媒体的头条。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强势难搞,或不善解人意的艺术家。私底下的郑京和十分亲和,唯有对音乐的态度才如此较真。“音乐厅与剧院也许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安宁的避难所,一个可供观众不被打扰的静坐、吸收与沉思的地方。这段全神贯注的时间是有必要这样漫长,在如今的现代生活里也是愈发难得。学会聆听,也是一种生活的技巧”,郑京和说。

  采写/新京报记者 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