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张婷


来信


亲爱的编辑:

你好!


 我是一名哲学系的学生。在拜读了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集》后,我陷入了怀疑论。尽管我知道笛卡尔并非是一个怀疑论者,但在了解了他的普遍怀疑后我对所有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我发现我之前所有的一切知识都并没有一个稳定的基础。笛卡尔以“我们不能怀疑怀疑本身”作为认知的基础,借此推导出了他自身及周遭一切的存在。但我却认为怀疑本身也是可以怀疑的。可能我是一个天生的愚者,有些事在其他人眼中不证自明,可我却总是搞不清楚。我对所有的事都缺乏干劲,因为我并不知道我是否付出了努力或者在做这些事的我是否存在。如果连我都不存在,那我做不做这些事又何妨? 


或者说,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基础,那么我们现在所有的知识都有可能是错的,那么我又何必去学习那些可能错误的知识,又何必去做可能不对的事。我连我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现在之所以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其实全是我的昵称“随性”这两字的功劳。我虽然是“随”性,但我却并不“信”它,这听起来好像挺好笑的,但这确实是我现在所存在的精神问题,假模假样的跟随却不信任。我如何才能去相信什么?


万望不吝赐教。


cc


回信



亲爱的cc,

你好!


读你的来信让我想到自己的大学时代,在读大学的时候,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困惑于你提出的这些问题。怀疑一切,也试图去辨析一切,不肯轻易相信任何“真理”,于是如饥似渴地读书,我不是哲学专业的学生,但旁听了很多哲学系的课程。最大的爱好,是习惯于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跟自己较劲。但我也并没有找到什么确凿无疑的“答案”。 


后来是如何说服了自己呢?是如何停止了这些怀疑呢?似乎在长大、“成熟”的过程中,我把这些思考与纠结自然地就搁置了。这说好听一些大概是“和解”,也可以换一个词叫“麻木”。后来的后来,我们的生活很轻而易举地就被房子、车子、票子、孩子包围了,留给那些质疑的时间会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最终它们似乎不再重要了。 


所以,首先你不要觉得这种辗转反侧地质疑是一件坏事。它往往只在清醒敏锐又足够看重这场人生的脑袋里才反复浮现。当它浮现的时候,你便去拥抱这些质疑和不确定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它会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接纳这些质疑不代表停在原地,你可以阅读更多书籍,或者跟身边的同学、老师讨论,辨析在哲学史上是否有其他哲学家对于怀疑论、真理观这些主题有过不同的解释?或许你会发现更能说服你,或者更能启发你的解释。 


但如果就是没有呢?对于我自己来说,我想起了一个印象深刻的瞬间。也是大学时代,某次我在翻看一本诗选集的时候,读到了阿奈斯·宁的一首诗,有这样一句诗忽然击中了我,Living never wore one so much as the effort not to live.翻译过来大概是“活着并不比拒绝活着更费劲”。也许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这句诗对于彼时的我,就是正中靶心。我想,它的意思有很多变体,比如说,相信并不比怀疑更费劲,行动并不比拒绝行动更费劲。有很多时候,对于质疑最好的办法,是选择它的反面。起码,选择它的反面先试试看,反正我们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是吧。 


如同你所说的,你认为怀疑本身也是可疑的。那你又如何确信你的“怀疑一切”就是真理呢?如果就任凭自己在这种怀疑当中沉溺,什么也不做,是不是也是一种虚妄和傲慢?所以,我能给出的回答,大概还是你可以继续去探索、去思考、去交流、去阅读,无论如何,无论采取哪一种“对策”,都是一种行动。无论如何,先行动吧。我相信,很大概率上,你会在这个过程里找到你心甘情愿去相信的价值。即使行动了也没有结果,但那时的你一定也跟现在的你不同了。祝福你的不同,除了“和解”与“麻木”,还有更多的东西。 


张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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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张婷

编辑|吕婉婷;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