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5日零时20分左右,河南新乡长垣县蒲东街道皇冠KTV发生火灾。火灾于1时05分扑灭。截至目前,送往医院35人,有11人经抢救无效死亡。

  中国青年报今日发现,在当地政府网站上,有两则关于火灾的报道。

  第一篇为《我县一家KTV发生火灾》,该篇报道只有126个汉字,其中讲述当地县领导如何高度重视、亲自到现场指挥内容的文字数量,占到了74个。

  第二篇为《我县全力做好皇冠KTV火灾事故处置工作》,这篇报道共有9行文字,其中有8行内容是讲当地县领导如何处置火灾事故的,其中有4行是当地县领导的讲话要点。

  没有眼泪的灾难报道

  此类的报道形式当然不是长垣县官网的首创,他们只是受积弊已久的文风影响罢了。虽然,中央早已提出要“转文风”,但这样的稿件仍然时常出现。

  昨日,@微博兰州:南滨河路输水干管发生爆管后,市委市政府领导高度重视……

  不一样的事故,一样的开头让@压不扁的铜豆豆大为不满:看这意思,要不是市委市政府领导“高度”重视,估计这水管子就不知道啥时候才修了?

  2013年2月1日,河南连霍高速义昌大桥爆炸垮塌事故致9死13伤。事故发生当日,大河网刊发了一篇新闻稿——《连霍高速义昌大桥发生垮塌事故省市组织抢险救援》。

  这篇报道共1300余字,提到16位省市领导的重视,1134字表扬河南省委省政府如何辛苦工作,新京报梳理发现,文中没出现一次伤亡人员或家属名字,没家属一滴眼泪。报道中有25处褒扬语,如迅速、立即、有序、精干、全力以赴、难度很大、全力救援。

  2013年4月,四川雅安发生地震,196人丧生。在通讯不便的情况下,外界的人们急切地想知道震区灾情、了解灾民所需以便救援。

  然而,环球时报发现,在两天雅安地震的报道中,我们看到的报道过多集中在救援动态、特别是领导人动态以及一个个感人的英雄事迹上,而灾区人民状况和灾区需求却往往被一笔带过,沦为配角。

  灾难八股文的写作技巧

  由于“以领导为中心”的灾难报道在过去占领了主流地位,甚至有些常看新闻的读者不到现场,就能替记者把一大段新闻稿写好。

  @不遷山館总结:领导高度重视、第一时间赶赴现场、作出重要批示、启动应急预案、全力救治伤员、现场指挥调度、搜救基本结束、原因正在调查、工作有序进行——中国灾难八股文。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大灾大难,在突发新闻时,只要记住了这些高频词和套路,再改一下时间、地点、人物、伤亡数字,一篇灾难报道就此完成。

  如果要出彩,就还需一些词语来润色,如迅速、紧张有序、难度很大、全力救援等。

  在后续的报道中,比较常用的是人物稿(注意此人物稿非彼人物稿)。

  今年9月,《云南日报》一则题为《省长李纪恒到医院看望明通小学踩踏事故受伤学生时要求:提供最好医疗服务全面加强校安管理》的报道中写道:“李纪恒走进小儿科病房,逐一仔细察看并询问每一位孩子的伤情。一夜过去,不少孩子恢复了欢声笑语,有的已经在病床上挤在一起玩游戏了。看到这一幕,李纪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写人物稿注重的是人物细节,当然是领导的细节,抓住高频词:亲切看望受伤者、逐一仔细察看并询问、欣慰的笑容。

  此处伤员的“笑声”一定不能缺少,目的当然是为了衬托领导的工作做得好。

  灾难八股文后面的秘密

  从新闻业务上来看,灾难八股文完全不遵守新闻传播规律。

  环球时报曾质问,谁应该是灾难报道的主角?答案似乎是明确的:处于灾难当中的人民——说出他们的状况、表达他们的呼声、描述需要解决的问题。

  然而,灾难八股文带来的负面影响显然不仅仅是业务范围。

  知名评论员曹林认为,只想着“宣传”灾难发生后领导是多么重视,以这种“高度重视”去维稳和引导。这,就是正能量了吗?错,虽然在记者看来是“正面报道”,却让公众无比反感,传递的其实是损耗党报和政府形象、伤害人心的负能量。

  事实上,从人们一直以来对灾难八股文的调侃,就可以看出人们的情绪。

  @一粟沧桑:我已经厌恶了某某领导,某某部门所谓的高度关注,高度重视。我想问的是,在这些事故发生之前,我们的某某领导,某某部门责任落实了吗?管理到位了吗?当每一次灾难事故发生,有多少是可以避免的?有多少是监管的不到位,相关领导部门的失职。

  工人日报分析,“领导重视”的潜台词或许是“百姓放心吧,领导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事实上,不少“领导重视”之后并没有带来对真相的权威调查和结论、对责任的追究、对杜绝此类事故的反思,而往往仅是重视救援,并且对救援成果敲锣打鼓地宣传。

  河南商报道出了灾难八股文后的秘密,灾难仅仅成为“领导如何亲民”、“如何不辞辛劳指挥救灾”的背景,灾情的悲剧被官僚的逻辑异化为展示领导救灾政绩的喜事。

  然而当灾难新闻里满满地都是领导的身影,那身处苦难当中的人们在领导高大形象挤压下势必轻如鸿毛。

  新京报新媒体编辑 戴熙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