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5月,二站村与万人坑、吃人狼狗队遗址等地被列入北京市首批8处爱国主义教育纪念地暨国耻纪念地。


二站村附近的铁路。


这片空地曾是教堂的花园。


  在天主教堂内躲避日寇的村民被带到村西大沟集体屠杀,大沟处如今已被青纱帐和楼房覆盖。

 “天主堂1937”曾被镌刻在房山区二站村天主教堂的正门上。正是在这座建成于1937年春天的教堂,仅仅几个月后,一群村民和苦难相遇……

  二站村

  南口战役之后的地理节点

  1937年的8月,在占领北平后,日军增调重兵至华北,准备一举消灭中国抗日力量。

  民革北京市委秘书长吕植中介绍,8月26日与27日,日军左翼第5师团和右翼独立混成第11旅分别占领南口附近重镇怀来、延庆,南口战役结束。在时间节点上,二站惨案就发生在南口战役之后。

  在惨案幸存者张润生的描述中,“二站天主教堂在村子的北面,那是两层大院,有十几间房子。前院住的是给教堂干活的人,后院西侧是能盛下一千多人的大教堂。北边是传教士公用的一溜北房,西礼堂小跨院有一条两米高、一米半宽的地道,从南向北直通北墙外的草地上。”

  这座教堂一直存在到上世纪80年代,庞忠的记忆里,那是一座有着东交民巷天主堂风格的建筑,三个主尖塔和多个尖塔状装饰物上下呼应,相得益彰。只是这座建在北京郊区的哥特式建筑更有乡野风格。

  教堂

  “彼岸”收纳避难民众

  北京市文史研究馆研究员赵书称,“在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天主教会在保护教民和公众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因为之前美英等国还没有卷入战争,日本人一般对在华外国人的安全有所保护,而天主教教会神父多为外国人”。

  张润生的口述中,“那年阴历八月十一号,我和附近几个村的乡亲们正在十楼村挖壕沟,为了阻止日军南侵,这是国民党29军让干的。干了不久,就见到日本的飞机一架接一架过来轰炸。后来就听说日军要来了,挖壕沟的人四散了,我也回到家里。当天夜里鬼子进村,我一家五口人逃到四个地方避难……我和村里部分人跑到南庄附近,碰见本村的张忠一家,又跟他们去了二站村天主教堂,听说那里的传教士能保老百姓平安无事。”

  在张润生的回忆里,教堂当天要做小米饭给大家吃,因此统计了人数,据说有360多人。八月十二日夜里,日寇进了二站村,当时没进教堂,直到天亮以后才一回回地进去,查看避难人的情况。八月十三日下午四点左右,“二站村公所管事的人让男的都出去,大伙儿都以为是让男的离开教堂可能是给日本人去干什么活,就把我们110多人都弄出来,赶到二站村西小西庄大沟里。”

  大沟

  通途上的无辜魂灵

  对于这条大沟,村民韩金荣回忆说:“在70年代修了村西公路之前,走这条沟能到吉羊,如果要去北京城里,就从村中间的一条路往北走”。村内也曾有一条干道是现在村落中间往南的路,叫做“大街”,现在已经是条小道。

  70年代农业学大寨的时候,村西大沟被填平,如今这条东西走向上百米的路被称为“二站大街”,也是进出村的道路,一马平川,房山区内来往的公交车都从路口经过。“二站村”的牌子挂着,进村时,先是两侧蔓延的青纱帐上百米,然后才能看到主体村的格局,如同一条景观大道深入腹地的前奏。

  而南侧的青纱帐正是对应着当年那条大沟,靠近马路的西南侧,已经被建设成旧村改造工程“莱茵小镇”。

  就在当年那条大沟里,日军让村民脱下衣裳检查身体,头上的草帽印儿被认定是戴军帽留下的痕迹,肩上有担担的印儿被说成是扛大枪扛的,脚腕上有打腿带的说是绑裹腿绑的,手上有茧子说是使枪的———总之,被赶来的全是“八路军或者是国民党29军”。(二站村惨案的幸存者张润生现已去世,他的这一段记忆中存在着偏差。至少在1937年的9月,八路军这个名词才刚刚出现。)

  据张润生的回忆,每两个端刺刀的日兵赶着三名百姓到西边的谷地里,走出不远,“鬼子就用足了劲儿,用刺刀扎进他们的后心。好端端的汉子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有的胸口或脊背上咕嘟咕嘟地冒鲜血,有的痛苦地惨叫”。

  与此同时,另一伙日军开始在教堂内公然调戏和侮辱妇女。面对日本人的暴行,张庆桐神父上前阻拦并大声斥责道:“你们真没羞,毫无人道!”日军对着张庆桐神父连开四枪,然后将浑身是血的神父钉在教堂的十字架上。

  铁路道口

  尚未证实的入侵脉络

  在历史与地理的蛛丝马迹里,现在能够看到的二站村的村口紧挨着的就是一条铁路线,从周口店到琉璃河,并设有“二站道口”,这条铁路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

  1896年,为修筑京(北京)汉(口)铁路卢沟桥至保定段,要从周口店一带山坡采运石料,于是先行修筑琉璃河到周口店支线。这支线修通后,直到民国初期,周口店地区的煤业和灰业因此进入鼎盛时期。

  日本人到达二站村,仅仅是路过,还是也有对铁路沿线的控制,现在还不得而知。民革北京市委秘书长吕植中称,“日本人南侵都是沿着铁路线行进,控制了铁路就控制了资源和交通命脉”。现在还没有人在研究二站惨案的过程中将这个线索引入,但是就在距离二站村不远的地方,1939年日本人在琉璃河建了水泥厂。

  ■ 溯源

  二站村 位于房山区西南侧,据传村民的由来与隋末农民起义军将领窦建德、窦建娥兄妹有关。该村成村历史悠久,村内现存贾公祠,是晚唐诗人贾岛的衣冠冢。七七事变之后不久,日本侵略者进入了房山境内,肆无忌惮地疯狂屠戮普通民众。二站村的天主教堂成为附近村民的避难所,日寇不顾国际惯例,大肆屠杀藏身其中的村民,此次惨案共有110名村民遇难。天主教神父张庆桐为了保护村民,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 遗迹

  教堂砖瓦投身基建

  ●庞忠,二站村村民

  二站惨案死了110多人,后来都说,张润生是这次惨案里唯一的幸存者,但其实他是夏村的人。在二站村还有幸存者,我的父亲和叔叔就是其中两位。当时有人从教堂后院逃出去的,日本兵是三个三个从大沟里把人拉上来,就有沿着大沟逃出去的。

  这次惨案,杀害的主要是青壮年,日本人以为他们聚集在天主教会是要进行结社活动。现在,当年的幸存者都没了。我听我父亲说,当时村里信天主教的人有,但是很多都是出于现实需求,例如说入天主教会,就会给两块钱。当时人们都生活得水深火热,也容易理解。

  神父没了以后,二站村的天主教也就没人管了,村民并没有信教的传统。1963年的时候,十字架被从教堂里拆了下来。正房变成礼堂,里面没有座,就是有一块高出许多的台子,可以开会也可以当库房。

  到了1986年,由于存在着一定的坍塌,教堂就被拆除了。教堂建筑的砖修了良乡桥,塔尖的部分砖,还被用来建水库。现在想想很可惜,那栋楼很漂亮,如果没拆还可以重建的。

  ■ 庇护

  后桑峪教堂掩护抗日人员

  ●石洪喜,天主教爱国会秘书长

  天主教积极参与了京郊的抗日爱国活动,集中体现在门头沟后桑峪村———这里的天主教堂曾为抗日积极传递情报,也曾掩护抗日人员。由于汉奸的出卖,日本人最终发现了这个秘密地点,教堂被日本人烧毁,圣母山也遭毁坏。

  当时,时任神甫赵义堂被选任为宛平县抗日政府的县议员,兼任救济总会的负责人。宛平县的领导魏国元和焦若愚经常来教堂和赵神甫商讨抗日工作,八路军的高级指挥员肖克、杨成武和邓华等也都到过这里。

  1938年10月,后桑峪天主教民到晋察冀边区开办了一座兵工厂。此时正当前线急需武器,肖克司令员来村动员,很多人参军到苇子水村新建的兵工厂去造地雷、手榴弹。

  在宛平县人民为国牺牲的烈士纪念碑上,就刻有3位教友的名字。其中碑上排列第一名的就是后桑峪天主教堂的教友杨广禄,他牺牲时是营长,还有当时是连长的杨巨恩,另一位是教友杨广林。

  我们坚持在每年抗战纪念日的时候去二站村,组织进行纪念活动。二战村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傅铁山主教当时希望通过募捐并和政府部门合作,建设一座完整的抗日纪念碑或者纪念馆,但现在还没落实。北京城内天主教会和抗战相结合的历史,现在还不太清楚。

  ■ 宗教界

  宗教界团结民众集体抗日

  ●赵书,北京市文史研究馆研究员

  在抗日战争时期,基督教青年会(带有宗教色彩的群众活动组织)和中华基督教女青年会为保护爱国志士、传播思想,发挥了积极作用。北京的基督教青年会,以前在米市大街的楼是掩护、保护了很多爱国志士、抗日志士的秘密聚会点,并一直坚持到抗战胜利。

  天主教教徒中最有代表性的抗日人物是英千里,他是辅仁大学西洋语言文学系主任,英千里是国民党地下爱国组织华北文教协会的书记长。他因收集敌伪情报,宣传爱国思想而遭到日伪拘捕,判20年徒刑。

  燕京大学是美国基督教会募捐创办的一所教会学校,由于支持学生参加爱国活动,1941年12月8日清晨,日兵封闭了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及师生二十余人被捕,校舍被日军占用。

  说到宗教界的抗日爱国志士,经常被提起的就是广济寺的宗月大师。1937年8月南口战役,中国军队誓死抗战,战士的尸体无人掩埋。此事传到市内,宗月大师带着弟子去掩埋忠骨。宗月大师俗名刘德绪,出身“粤海刘家”,是北平西城首富,散尽家财救济贫苦后出家。

  宗月大师埋葬战士尸骨,诵经超度,一个多月共掩埋尸骨三千多具,即使遇到日本兵的尸骨也同样掩埋。日本人后来将宗月大师逮捕,北平市市民纷纷出面作保,日本人只好释放他。1941年10月宗月圆寂,成千上万名僧侣和市民自动走上街头为他送葬,老舍的《正红旗下》里有写到他。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1945年8月22日,阴历七月十五日“中元节”,日本战败后不久。当时北平处于一种政治上真空状态,人民沉浸于抗日胜利的喜悦之中。佛教界人士站了出来,在天安门城楼上放焰口,追悼抗战阵亡将士。

  人们出动绕着皇城瞬时针游行,有的还装扮成日本兵的样子表示战败,更多的人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走上街头,灯上写着“庆祝胜利”、“庆祝光复”。这是一个几十万人庆祝胜利自发的大游行,佛教界人士起了一个带头作用,也是宗教界在特殊时期对社会的影响。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曹燕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李飞

  (幸存者口述材料参考《房山文史资料全编》(甲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