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社论

  近几年,反全球化思潮开始从外围国家渗入到中心国家,这包括民粹主义向全球化进程发起的进攻。

  最近两天,英国脱欧公投的“意外”,不仅让观察者大跌眼镜,也让不少国家无所适从。除了对卡梅伦“非正常”政治冒险的唏嘘之外,不少人都开始更认真地思考反一体化、全球化问题。

  冷战结束以来,人们越来越把经济全球化看成不可逆转的潮流,生产要素在全球范围的自由流动和优化配置,让不少国家、企业和个人享受到了实惠,经济增长对各国各地现代化进程的促进作用显而易见。每当有不同意见时,多数人也都将其看作“少数权利”问题,如贸易保护主义者、左翼人权分子等。

  直到最近几年,反全球化思潮开始从外围国家渗入到中心国家,从下游国家上溯到上游国家,从少数人的权利诉求上升为多数人的社会积怨,全球化不可逆转的“思维定式”才开始有所松动。如今,这股反全球化的思潮,正在以民族主义、民粹主义和民主主义齐头并进的方式,向全球化进程发起进攻。

  在技术进步步伐不均的背景下,国际分工体系内世界生产力的横向和纵向拓展,都出现了流动性受阻的“水坝效应”,进而导致了国家间日益严重的分工竞争和经济对立。上游国家经济增长高度依赖技术进步,而那些严重依赖能源和原材料出口的下游国家则在丧失发展想象空间。

  当前更严重的危机是,同样的问题在体系上游的国家内部发酵,也就是“皮克提现象”(即工资增速永远赶不上资本增值速度)的扩大化和长期化,大资本和富人的垄断性增强、中产阶级规模萎缩及文化堕落、穷人规模扩大及生存绝望,经济保护主义和政治民粹主义从“少数权利”问题成长为“多数统治”问题。

  民粹主义者的诉求,不仅表现为对当下社会状况的不满,还表现为对整个精英阶层的不满。在美国,当杰布·布什这样一度呼声高涨的“政治权贵”在大选初期便不堪奚落、挂冠而去时,没有多少人表现出惋惜之情,而当桑德斯和特朗普这些用语随意、主动与主流圈子交恶的“政治土豪”走向前台时,却掌声连连。卡梅伦个人政治命运戏剧般的反转,很大程度上也是僵化的民主政治程序和呆板的官僚政治系统为这种“小人物”情绪买单的结果。

  但是,民粹主义的真正目标,并不是把“尸位素餐”的当权者赶下台,而是实现经济上的民主主义。一句话,让穷人也有钱。

  在美国,桑德斯受欢迎的原因,是其提高最低工资标准、扩大社保覆盖范围和公立大学免费等进步主义口号。特朗普则是因其拒绝对外限制自由贸易和移民涌入、对内保留高社会福利和再造美国经济繁荣的主张。无论是左翼还是右翼民粹主义,首先要保护的,都是长期不识权力滋味的“草根”阶层的利益。在这些人眼里,全球化已成为加剧国内经济不平等的罪魁祸首,堕落为“革命”对象;反全球化,则是种基于自保的正当需求。

  不过,反全球化思潮虽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方位姿态汹涌而来,但依然谈不上一种具有鲜明阶级功能的意识形态,而是一些破碎的、内讧的、极端的观念及诉求的集合,离与全球化进程分庭抗礼、形成路径竞争还有不小的距离。破解反全球化思潮的风险,解铃还需系铃人,需要有远见的政治家们从对内民主主义和对外自由主义的平衡中寻求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