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北京,办公楼。


在纽交所将凌动智行(网秦)正式除名10余天后,这家公司迎来最重大的转机。


北京时间2月2日,凌动智行股东代表组织LKMforward宣布,纽约南区法院正式批准其申请,指定Robert W.Seiden成为凌动智行的临时接管人(temporary receiver)。


所谓的临时接管人,是指由法院指定、负责代理公司事务直至冲突解决的管理人,属于公司出现僵局后法院外部干预型的救济措施。在英美法系中,公司僵局是指“公司的活动被一个或者多个股东或董事的派系所致的停滞状态,因为他们反对公司政策的某个重大方面”,为了保护公司资产以及维持正常运营,临时接管人被赋予相当大的权力,包括解雇员工和董事、查阅公司的文件记录和银行账户,以及代表公司提起诉讼等。


当下,临时接管人最重要的任务,是追回那些疑似被转移的上市公司资产。早前新京报已经对此作出相关报道,在部分董事会成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元心科技、秀色直播等凌动智行的重要资产被转移至不知名的第三方名下。


对于纽约南区法院的这一裁定,凌动智行方面回复记者称暂时没有更多信息可披露,一切以公司公告为准,而董事长史文勇未对记者提问作出回应。


临时接管人将追回凌动智行被转移资产


从去年10月10日由全球投资者集结成立,到如今申请临时接管人成功,LKMforward经历了相当长时间的挣扎。


最初,LKMforward的诉求是要求凌动智行重组董事会,让董事长史文勇离开,从而确保凌动智行顺利提交20-F,以免被纽交所除名退市。但他们的施压没有得到凌动智行董事会的回应。在多次发出的公开信石沉大海后,LKMforward决定聘请律师事务所Seiden Group作为法律顾问,为维护股东利益迈出第一步。


值得一提的是,Seiden Group在追讨中国公司资产方面有着丰富经验,其于2015年曾全面接管中国清洁能源有限公司,并中止公司董事长任宝文的破产申请,成功保护公司的股东利益。


在董事会因意见不一致而无法解决年报问题,且出现公司资产被转移的情况后,LKMforward决定不再坐以待毙。LKMforward认为,同方基金票据违约后,秀色并未按原定协议交回凌动智行,反而被转移至不知名的第三方旗下,因此推定史文勇等人在掏空上市公司资产。


于是在去年12月14日,美国纽约南区法院正式批准对凌动智行的临时限制令,以防止在听证会召开前凌动智行的资产被转移。在限制令生效期间,凌动智行却因股价过低而遭到纽交所除名,但LKMforward认为,公司退市正说明目前管理层已无力管治公司,这成为申请临时管理人的最佳理由。


“虽然我们希望公司能充分认识到接管人的权力,并与接管人充分合作,但从过去的经验来看,我们认为公司可能会继续抵制我们为充分恢复股东价值所做的努力。”LKMforward表示,他们将对上述两种情况做足准备。


董事会多次放弃自救机会


实际上,凌动智行有多次机会拯救自己,但最终毁于史文勇和林宇之间的个人纠纷。


凌动智行出现问题的第一个讯号,是2018年初遭到做空机构Rota Fortunae攻击。当时,Rota Fortunae发布研究报告,指凌动智行在出售飞流和秀色的交易中存在问题,史文勇是同方基金的实际控制人,这一报告甚至得到知名做空机构浑水的认可。该报告一出炉,凌动智行股价当日大跌20%,揭开凌动智行2018年的暴跌之路。


此后凌动智行在提交2017年20-F的前夕突然发布公告,称管理层在定期存款的分类中发现了一个错误,同时还发现关于定期存款有关的某些协议,凌动智行的CEO和董事会主席应予以披露,其中包括共同托管协议、质押协议以及与史文勇有关的个人银行贷款协议。


这是凌动智行出现退市危机的第二个讯号,无法提交20-F让公司迅速陷入死局,这家公司上一次无法提交20-F是2013年受到知名做空机构浑水的攻击,但最终在林宇和史文勇的联手下最终逃过一劫,成功击退浑水。


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凌动智行无法提交财报是由于公司两位创始人之间的矛盾公开化。


去年9月,林宇突然对外发声,称自己遭到长达13个月的绑架,并指控史文勇伪造他的辞职信,他本人从未有意要离开凌动智行。


而对于凌动智行年报无法发出,史文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将原因归咎于林宇:“网秦今天发不了年报最主要的原因和责任就在他,因为他不停地威胁公司,制造各种各样的指控,我们不得不去应对。”


但根据1月11日凌动智行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递交的文件显示,Marcum Bernstein&Pinchuk LLP(下称Marcum)在辞去独立注册会计师事务所职务的通知中披露,由于凌动智行一直拒绝提供所需的信息和文件,Marcum无法对凌动智行2016年和2017年的财务报告出具审计意见,这导致凌动智行一直无法提交20-F,并最终引发公司退市。


前凌动智行副总裁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透露,Marcum早已向董事会提出建议,认为公司应安排史文勇暂时离开岗位,甚至可以设置限制性条款,在公司提交20-F后再让他回到公司管理中,但这一意见并没有被史文勇采纳,他不愿意放弃对凌动智行的控制权,哪怕只是暂时性的。


Marcum在给凌动智行的通知中表示,迄今为止,尽管其一再提出要求,但凌动智行仍无法提供Marcum所需的信息和文件,以确定Marcum是否已经进行和完成足够范围的调查。由于文件缺失,这对Marcum的工作,以及对凌动智行2016和2017年财务报表亦产生影响。


“这些问题亦令我们质疑,管理层的表述是否可相信。”Marcum表示。


另外,在收到纽交所的退市通知后,凌动智行亦放弃选择上诉,对纽交所这一决定并未作出太多反抗,某种程度上董事会已经默认公司无法保住上市公司资格。


接管人能否解决董事会内讧问题?


无法提交财报是凌动智行退市的导火索,但董事会出现严重分裂才是这家公司的真正死因。此前Matt Mathison曾透露,凌动智行董事会已分裂成三大派系:由史文勇等组成的“史文勇团队”,由郭凌云(林宇妻子)等组成的“林宇团队”,以及迟睿、李宇和吴喜春(中植高科指定代表)组成的“外围团队”。这种分裂导致董事会处于三足鼎立的割据状态,无法达成一致行动。


董事会分裂为三派的同时,凌动智行的股权也分裂成三股势力:三个创始人成立的信托RPL、China AI和股东代表LKMforward。根据凌动智行向SEC提交的文件显示,截至2017年2月28日,第一大股东RPL表决权为53.5%;第二大股东为中植高科,其表决权16.3%。


但由于去年8月引入战略投资者后,凌动智行的大股东已不再是RPL,取而代之的是表决权高达42.7%的China AI。


而LKMforward已掌握3750万ADR,距离发起召开股东大会的4000万ADR门槛仍有距离。根据凌动智行的公司章程,当有超过三分之一的股东同意即可要求发起股东大会,但议题表决通过需要有超过三分之二股东的支持,因此在掌握大量散户和专业投资者的股票后,LKMforward希望拉拢迟睿和李宇,联手将公司的管理层重组。


但情况未如预期般顺利,尤其是迟睿在辞去联席董事长一职后,李宇同时接过迟睿手中的股份,在今年1月正式成为China AI的唯一股东。公开资料显示,李宇曾在2010年至2015年期间担任网秦执行副总裁,因此他被视作是史文勇为继续掌控公司控制权的重要棋子。


在迟睿离职后,LKMforward认为李宇应该作出正确的选择,但截至目前,李宇本人未曾作出任何表态。


随着临时接管人的介入,凌动智行有望在短时间内重归正轨,根据纽约南区法院赋予Robert W.Seiden的权力,接管人有能力绕过董事会和大股东作出合理的行动,甚至可能解雇史文勇等人的职务。但法院的外部介入只能是短期救济措施,最终公司仍需要解决两位创始人之间的个人纠纷,在可预见的时间内,史文勇和林宇的斗争并不会轻易结束。


新京报记者 陆一夫 编辑 王进雨 校对 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