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下午,大兴旧宫南小街路口,当地治安员拦截车辆进行“检查”。新京报记者 吴江 摄

  协助维护治安的联防队越位执法罚款;其主管部门强调不罚款没人听

  (上接A10版)

  目前也有一些村镇将保安工作,委托给保安公司。保安公司也没有执法权,但受保安服务管理条例制约,管理相对严格。规范化运营,是解决联防管理难题的一个方向。

  ——中国公安大学教授刘宏斌

  7月2日,苗红斌队长对新京报记者表示,罚金都交给村里,入村财务的账户,没在自己手里。

  但村里说法与此不同。

  李宝刚说,近几年,为鼓励积极性,“不管是村民还是联防队,只要能抓住乱倒垃圾者,村里都会给提成。”

  以前每没收一笔罚款,联防队员提成50%,“现在是100%”,李宝刚说。他还强调,联防队内部没设定罚款指标。

  村委会主任孙志江也确认了该比例。

  孙志江说,对乱倒垃圾者罚款,是依据《新发地村民自治章程》,但“这个章程只适用于本村人”。

  对此,李宝刚与孙志江的说法有出入。李宝刚说,村民公约的处罚条款对在村里发生的乱扔垃圾行为有约束力。

  罚金数额是怎样规定的?

  “罚款有上限和下限”,“中间有浮动”,孙志江说,但他未作进一步说明,也未透露每年罚金的数额。

  “即便是村民自治,也应当在法律框架内”,7月11日,中国公安大学教授刘宏斌说,“收费要根据物价法,制定合理价格,并得到相关部门批准”。

  多处联防队存乱象

  “联防队员的亲戚朋友一过来,他们会挑一个人去,说是让你多交朋友”,“你敢不买单吗?”

  据调查,执法存乱象的不仅新发地联防队一处。

  在大兴区南小街,昌平区南七家、东三旗,朝阳区平房乡石各庄村、金盏乡马泉营村等多村,均有联防队员违规收钱的案例。

  7月10日,中雨,北京大兴区旧宫镇南小街村内,数辆拉客的三轮车在雨中穿梭。

  马福生(化名)也在十字路口趴活。

  每逢雨天,没人管他们;如果是晴天,“逮着就要罚款,一次2000元”。

  罚款交旧宫镇执法队。

  执法队也由联防队改名而来,但村民还是习惯叫其联防队。

  他们不是城管,却开着带城管标志的车在街上巡逻;他们不是警察,但其大院门口却摆着一排警盾和钢盔,上有“警察”二字。

  多位黑车司机与摊主表示,执法队员向他们收罚款或“保护费”。

  南小街司机罗先生今年初曾向警方反映旧宫执法队罚款从不开票的情况,但因用公用电话拨打,没有收到回复。

  “如果要收据,交多少钱都别想把扣押的车取出来”,他质疑:“不开票据,罚款费是不是要装个人腰包?这样他们会狠罚。”

  马福生说,只要交了罚款,一个月内不管何时拉活,执法队都不会管。平均一月约500,数位受访三轮车夫表示。

  去年,马福生交了两次。“他们还会记下你的手机号”,“联防队员的亲戚朋友一过来,他们会挑一个人去,说是让你多交朋友”。

  “你敢不买单吗?”他问。

  不罚款管不住?

  “如果没有执法权,在管理的时候别人也不听”

  7月19日下午,一辆车在南小街村巡逻。几名执法队员坐在车内,扫视着周围。

  执法队的车开向一家商店。没等车停稳,队员冲了过去,将其放在门口的招牌拉走,并带回执法队的院子存放。

  旧宫镇执法队队长王燕民不承认自己的队员曾抄摊罚钱,“都是以劝说为主”。

  他说:“我们没有执法权”,“如果哪儿有问题,我们会打电话给城管,让他们过来处罚”。

  大兴区旧宫镇宣传部长穆学军说,旧宫镇执法队的工资是镇里拨付,执法队的其他收入,作为其“管理经费”,“不交到镇里”。

  去年年底,旧宫镇发现他们收过钱,但穆学军称,“这都是个别队员的行为”。

  穆学军强调,让治安联防员越权拥有执法权,是基于现实困境。城管有管辖范围,不能时时刻刻管理每一个角落,在空白时间地带,就有联防队“管理”的空间。

  而村内事务,以村民自治为主,每个村都有联防队员。

  如果联防队管理弱,就可能造成纵容。

  “如果没有执法权,在管理的时候别人也不听”。

  现实中,有些小村好管理,联防队就不罚款,大村难管理的就罚,“在管理时要形成威慑力”。

  但穆学军称,旧宫镇确实没有相关规定,允许执法队向摊贩和司机收钱,“如果被我们抓住,一定会严肃处理”。

  “小摊贩在领被没收的东西时,不需要交钱。”

  联防队没人管?

  联防队与警方的关系是,“协助警方维护治安”。而管理权,归村委会

  洪有刚想知道收罚款这事到底找谁投诉。

  尽管村委会主任孙志江承认,乱倒垃圾会罚款,但对罚款5000元,他连称“不可能”。

  安全生产办公室主任李宝刚说,“要不我打电话给联防队,让他们按下限来?”

  李宝刚说,现在联防队与警方的关系是,“协助警方维护治安”。而管理权,归村委会。

  同时,联防队也隶属于花乡镇政府综治办。

  8月1日,花乡综治办主任卢亚军称,“我们对他们只进行宣传、教育、培训”。

  对倒垃圾被罚款,他说,这归乡政府环境办管,“我们不管这事”。

  花乡政府环境办郝主任否认归他们管。

  该乡分管城管的副乡长也称,城管与联防队,并无直接关系,“这事不归城管管”。

  花乡乡政府相关负责人称,“如果对处理有意见,可以先找村委会协商”,协商不成功可以向乡政府反映。如果发生违法事件,“就要走司法途径”。

  北京市圣运律师事务所主任王优银说,“除非经过公安局或司法机关的裁判”,否则,联防队无权扣押公民财产。新发地巡防队扣押市民的车,属于非法扣押。

  王优银说,村规民约只适用于本村村民,对村外人无权罚款。联防队更无权力进行大额罚款,“50元以上就算大额罚款”。

  如遇上述情况,公民可以“敲诈勒索”报警,对已被罚的钱,可通过民事诉讼讨要。

  ■ 链接

  从“游击队”到“正规军”

  据媒体报道,2004年,公安部统计,当时全国治安联防组织约46.7万个,其中由警方管理的约20万个。

  有专家统计,当时中国治安联防队员人数在100万至200万之间。

  因屡曝恶性事件,2004年公安部要求自2008年后,各级公安机关一律不得再以任何名义留用治安员。

  中国公安大学教授刘宏斌说,目前,公安机关内部的联防队已演变成辅警。

  公安部曾表示,“农村原则上不再组织治安联防队”。

  但村镇和街道聘用的联防队仍延续至今。

  在新发地村,村委除聘用巡防队员,还出钱与保安公司签订合同,让保安公司负责一部分区域的治安。

  中国公安大学教授刘宏斌介绍,目前也有一些村镇将保安工作,委托给保安公司。保安公司也没有执法权,但受保安服务管理条例制约,管理相对严格。规范化运营,是解决联防管理难题的一个方向。

  中国各地也正在对治理联防队乱象做其他尝试。

  新京报7月底曾报道,曾与冀中星发生冲突的东莞联防队目前正推进将“游击队员”收编为“正规军”。预计今年9月底前,近3万名联防队员将成为“辅警”,将由警方统一招聘培训并调度使用。东莞市长袁宝成称,此举“能让这支队伍更加专业”。

  与之相似,今年广州实施“银盾工程”,将组建3万人规模的辅警队伍取代治安联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