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江南,烟雨朦胧。

正是傍晚时分,一阵急雨刚停住。忽而,有位身姿婀娜的佳人,撑着一支油纸伞,驻足在青苔丛生的石阶前。我身着素衣,小跑着穿过几条小巷,与她相视而笑。

“小生来迟了。”我有些气喘。

“没事。”她望向青灰色的天空,有些迟疑,“我要走了。”

“那……”我递给她一卷诗,“赠你。”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她笑了,“千种风情,将来与我说可好?”

雨又下了。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苦笑着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在雨幕里淡去,视线一点点模糊……

“嗒嗒。”细密的雨点落在通透的窗上,扰醒了梦里的我。揉了揉迷糊的双眼,看了看身旁杂乱的书籍,猛地回头,不见远走的佳人,却是林立的写字楼,他们的玻璃幕墙在傍晚透出刺眼的光。

原来,是梦吗?

刚才的梦,我努力回想,是《雨霖铃》吧?几个呼吸,我已忘了佳人的模样,想必再过会,这梦便彻彻底底的如烟般散去了罢。

做梦,是很幸运的。虚无缥缈的梦,却能反映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东西。或是渴望,或是盼望。做梦太容易,也太难,尤其是记住所做的梦。有时候又会想,究竟是现实更好些,还是渺茫的梦更好些。《黑客帝国》里的人类,大脑处在人工智能设计的程序里,现实却被当作猪牛一样的牲畜提供能量。人类反抗军里有个叛徒,他说得尤其真切:

“可是在梦里,我能吃到美味的牛排,现实里却是无味的麦片粥。”

关于梦,有太多说法,弗洛伊德认为梦是人类潜意识的反映,佛家认为梦是人在回忆前世,还有庄子——我最喜欢的一种说法——“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关于梦,我的想法太多了,《锦瑟》里“庄生晓梦迷蝴蝶”。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如果做梦,做的是什么梦,做过的又是什么梦?是梦真,还是现实假?

至少梦与人,是一体的。想要认识梦,得先认清自己。虚虚实实,终不过是一场幻梦。

此刻,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偶有略过几只说不上名号的小鸟,窗内氤氲浓浓的书香,还有沉浸在此刻的我。

多像一场梦啊!

小时候做的梦,大都是父是些孩童喜好,天马行空,长大些,零散记得些许有意思的梦,却也是模糊不清的片段,也说不出什么名堂。到后来,更是连梦都做不出,一觉醒来只觉得满满的疲累,怎还会去想昨夜做了些什么梦?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可能做过了,可是忘得太快了。

记不得做过什么梦,又怎能确认做过梦?如果没做过梦,漫长的夜又要怎么度过?

所以梦是存在的,否则无数个无趣的夜晚要如何度过?这些不切实际的缥缈的梦,也是现实的一部分,只是有的人能分清,有的人分不清。

幼时好奇别人做了怎样的梦,想要再分出个高下。长大后发觉,梦有些远了,做不做,也无所谓了。

还记得儿时睡前,我问奶奶:“还做梦吗?”

“当然了。”

“是什么样的?有飞机吗?还是怪兽公主?”

“说不清了。”

“没意思。”

奶奶说对了一点,梦是说不清的。

梦的本身只是梦,人的本质也只是人。人说不清自己,自然说不清梦。

庄子说:“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人活一世,不必百般计较,梦亦如此。为什么偏偏要计较梦的虚实呢?人老了,会忽然看开很多事情,因为他们老了,不像年轻人那样还有精力争斗了,这时候往往能静下心来观察事物,来做一件事情,做一个梦。

斑斓的世界里,做一个迷惘的梦。不用去计较梦里有些什么,也不用去区分梦与现实的区别。虚实难以分辨,如梦亦如露。不过既然人存在了,那梦也存在。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于是匆匆收拾了一番,趁着未完全黑的夜色出去寻点吃的。

繁杂的人群归来,我是少数几个逆流而上的。

而我就这样,在凛冽的寒风中一路小跑,匆忙地去食店里坐下。

毕竟只是一场梦,我何必那么计较?


散文组 作者:李师正 作品ID :10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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