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主播丨董牧孜 余雅琴

本期嘉宾丨程璧


在年轻的时候选择尝试的勇敢,选择创作的纯粹,也被刚刚好的幸运所选择。今年8月发行了新专辑《然后,我拥抱你》的民谣歌手程璧,与我们聊了聊她“大器晚成”的唱作歌手之路。


“大器晚成”型:从山东学霸到民谣歌手?


董牧孜:你读研究生时,才开始玩吉他?


程璧:对,属于非常晚熟型选手。我从小就喜欢艺术,但爸妈觉得应该好好学文化课,而我又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本科在山东大学学日语,大学4年过得跟高中没太大区别。我自己的心智成熟也偏晚一些,后来发现原来25岁还可以开始写歌。


董牧孜:这让我想到典型的山东学霸的生活。我们山东小孩在通往高考的独木桥上,很多爱好都被剥夺了。


程璧:我曾经也是,所以后来去北大放飞自我了!硕士期间加入了民谣吉他社,还加入了国学社。学习了一些简单的和弦之后,发现可以顺着弹出旋律,写歌就成了一种很好的情绪出口。后来我到东京开始自己的异国生活,一开始在证券公司,后来找到了一份非常心仪的工作,去了我很崇拜的原研哉的设计事务所。这期间看到当地独立音乐人的生活轨迹,意识到我内心真正热爱的还是创作。拿着吉他写歌,给我带来了一种活着有意义的感觉。


程璧


董牧孜:你似乎是一直沿着那种山东女孩的成功之路走下去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公众人物?你是怎么作为歌手被发现的?


程璧:2014年时发行了自己录制的专辑《诗遇上歌》。做专辑时我想,如果音乐不能够支撑我的生活,我还有外语技能,可以做翻译。后来那张专辑很幸运地被大家听到,我的朋友圈里也有很多人分享。于是演出邀请陆续过来,音乐这件事情就变成了我的职业了。


董牧孜: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程璧:当时我也没想到传播得那么快。赶上了一个民谣的小热潮,而且当时大家还很乐于在微信公众号上阅读诗歌,这种短小的文章很适合现代式的传播。


素人如何从文学走入音乐?


余雅琴:你的音乐有很强的文学性,也唱很多诗歌。程璧:我其实是从文学走入音乐的。在我真正学会写歌之前,也就是25岁之前,更多是喜欢读书和写作,接触文学的时间比音乐更长。


董牧孜:你的阅读脉络是怎样的?喜欢哪些作家?


程璧:高中时就看我们教科书上的那些作家,应试读物也有好文章。大学时学习日语,读一些日本文学,喜欢日本两大古典随笔《枕草子》和《徒然草》。清少纳言这种古典女性形象让我心生向往。比起欧美作品,我更喜欢亚洲、东方的审美。


《枕草子》,作者为清少纳言。


董牧孜:很好奇你之前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程璧:当然会有,老师会要求我们写日记。但毕业后不用交给老师任务了,就不写了。我把那些生活随感的碎片,改用音乐的方式记录。也有点像读书笔记,会用旋律大概记录自己读一首诗时的情绪感受。


董牧孜:所以唱作对你来说不是一件艰辛的事情?


程璧:都是一些自然流淌出来的情感,很顺畅愉悦的体验,一直都是。


日本的异国生活如何影响创作?


余雅琴:听说你的第一张专辑是自费做的,用日本工作时攒的钱。


程璧:其实我在北大毕业之前,已经做了一张小的独立音乐专辑,叫《晴日共剪窗》。那张专辑只有一把古典吉他伴奏,制作更简单。做第二张专辑时,顺其自然就做了。有了自己的积蓄,经费比从前充裕了许多,挺开心的。当时我还是决定拿这张专辑进入职业歌手的身份。如果有人喜欢我的歌,可以邀请我演出,事情就成了;如果没能成为职业歌手,作为一个纪念也挺好的。


余雅琴:没有想过出道做艺人吗?


程璧: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以唱片工业的方式做音乐,一直是独立音乐人。2014年,做《诗遇上歌》之前,是必须要做选择的时候了。要么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职场女性,去配合团队的工作;要么就辞职去做创作,时间有限,二者不可兼得。当时,后者吸引我的程度已经很强烈了,也很有挑战性。


程璧在日本。


余雅琴:很多歌手一开始独立小众,后来可能会想走上更大的舞台,想被更专业的公司包装,甚至如果有机会的话,甚至可以跨界去拍电影之类的。有遇到这种诱惑吗?


程璧:我其实挺反感“包装”这个词。我是什么样子就怎样呈现,我觉得足够自信,喜欢我的音乐的人自然而然就过来了。独立音乐的气质即是,我表达的东西就是我的真实所想,而不是请制作人来为我量身打造十几首歌。如果我是被“包装”出来的,很快就会被识破。


董牧孜:日本生活给你的创作打上了什么烙印?


程璧:难免会受到日本文化的影响,比如今年新专辑里有首歌叫《红蜻蜓》,就翻唱了一首日文老民谣。作品的关注点,还是会跟长期生活在国内的作者有不同。虽说我在日本是外国人,但有时候觉得其实也跟在国内差不多。东京是一个很包容的城市,新宿已经有一家海底捞了,还有全聚德和沙县小吃,你敢相信吗?


向私人生活倾斜的民谣创作


余雅琴:你的歌似乎比较阳春白雪,很文艺,关注自己内心世界,而不像一些民谣歌手会处理社会性议题。


程璧:跟我当时的年龄段有关。刚走出大学校园,没有任何社会经历,更多是从诗歌里想象的情绪共鸣。


余雅琴:之后有哪些创作上的转向吗?比如新专辑开始强调女性意识。


程璧:顺其自然,我今年开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女性意识。还是跟生理年龄有关吧。30岁到35岁大概是这样一个时间点,它给我一个思考的契机,我会去考虑接下来三五年要怎样,我该以怎样的方式去度过。不到20岁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家庭孩子这些事情。


董牧孜:今天民谣歌手的音乐重心似乎越来越向私人生活倾斜。


程璧:在东京,那些我喜欢的创作人也是如此。日剧《深夜食堂》有一个戴着帽子弹唱的歌手,也是《深夜食堂》的配乐作曲人福原希己江,有一张专辑叫《好吃的歌》,每一首歌的名字都是一道菜,从日常最小的出发点去创作。


程璧和莫西子诗。


余雅琴:你后来接触到很多民谣歌手,会觉得自己最独特的特质是什么?


程璧:我的音乐容易被归类为民谣吗?其实写歌时不会想这些归类。最开始是一把吉他弹唱,唱的是生活里最朴素的事儿;也有一些作品是给诗歌谱曲,把诗变成歌。


我欣赏的音乐人会不断尝试新元素,不会给自己定框架。比如莫西子诗,最早的专辑《原野》带有原生态式的民族唱腔,如今的《月光白得很》开始有摇滚、流行的元素加入。当年鲍勃·迪伦也是这样,因为反感被大家定义为民谣风,下一张专辑突然就扔掉民谣吉他唱起了摇滚。


董牧孜:你会介意大家给你贴标签吗?比如风格小清新,很文艺,很女神之类。


程璧:贴标签是大家认识新生事物的一种习惯。如果没有标签,大家好像就无法分辨一样。标签的存在有它的合理性,但是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我就是我自己。我有的时候都不觉得我叫“程璧”,我就是这样一个肉体的存在。名字也只是贴上去的。 


作者丨董牧孜

音频剪辑王静

编辑丨安也

校对丨薛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