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曾是一个生活在中国网民段子中的民族。最近，在新型冠状病毒扩散到意大利之后，也不乏有人拿出意大利人照样去夜店、喝红酒吃喝玩乐的图片来调侃，让人感觉他们真是延续了一战二战以来的角色路线。然而病毒并不是什么玩笑，它也不会因为人类的乐观而停止蔓延。
近几日，新型冠状病毒在不少国家扩散趋势明显，而意大利正是欧洲国家中确诊人数最多的一个。据BBC新闻的消息，截至2月27日，意大利当地已经确诊了300余例新型冠状病毒患者，还有近2000例疑似患者正在等待核酸检测结果。意大利北部的城市已经采取封城措施。考虑到意大利与周边国家的频繁往来，这场疫情有可能继续在欧洲扩散。
意大利媒体总结的一号病人行动轨迹图。感染病毒的零号病人尚未找到，但一号病人已经确诊隔离。他在回国后的两周内，在三个不同的城市参加了半程马拉松、跑步比赛和一场足球赛。预计亲密接触者超过两千人以上，受影响人数超过50000。目前亲密接触者已经进行隔离观察。
相比之下，意大利人好像对疫情的到来并不恐慌。意大利总理孔特说“这不过是比流感厉害一点儿的病毒”。哲学家阿甘本也急匆匆撰文，认为为了维护个体的自由，政府无力全面开启限制措施。疫情对意大利社会最大的影响，反而是开启了一道人种隔离之门，在网上，出现了意大利人歧视亚洲人，辱骂他们为病毒携带者的图片。
这些是极少数的个例还是一种现象？疫情在意大利的扩散是否与他们不以为然的天性有关？传说中的意大利人，在面对新型冠状病毒时真的毫不在乎吗？中国与西欧在预防流感时存在着什么样的文化差异？在意大利的中国人是否真的会感受到来自周围目光的压力？
带着这些问题，我们采访了几位来自不同城市的意大利留学生，请他们谈了谈身边的意大利人在面对疫情时的真实状态。
采写 | 小夭，宫子
当疫情主要集中于中国境内时，意大利当地是否开始重视新冠病毒？
罗马
@小陆：在新冠病毒刚暴发的时候，我在国内休假。这时候意大利当地有人确诊，他们的政府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这也是欧洲第一个宣布进入紧急状态的国家。意大利破天荒成为全欧洲警戒最高的国家。
直飞航班被全部取消，于是我换了航班，先飞到迪拜，再转机回罗马。我当时也很担心能不能顺利回去。但我刚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其实在意大利国内他们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个别人会对中国人很不友好。后来看报道，最初在佛罗伦萨确诊的两个人也并没传染给其他意大利人。目前没有找到零号病人，他们猜测是在撤侨过程中，有人携带病毒并感染给其他人。
受访者供图。
佛罗伦萨
@小陈：很多意大利公司内部是重视新冠肺炎的。他们第一时间提供了口罩和消毒液，从中国出来的同事也要求隔离。只不过在欧洲观念里，你没有病症就不该戴口罩。大家至今对口罩防护还是存有很多疑点。在意大利官方发布的防护措施手册里，戴口罩排到了第七位。估计连卫生部都不清楚这病毒有潜伏期，一开始根本没有什么症状，实际人已经感染上了病毒。他们为了安抚民众，说这应该和流感差不多，对有呼吸病患会有更大的攻击性，比如说老人，所以最近去世的都是老人。
@颠颠：政府有一定程度的重视，向欧盟申请了拨款，用于这次疫情。
米兰
@Moo：感觉并没有太重视。
@Zhou：关闭中国到意大利直飞航线，入境体温检测，从这些方面可以看出来，疫情初期意大利政府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
疫情扩散到意大利后，意大利官方是如何通报疫情的？是否有明确的临时方案公布？
罗马
@小陆：我感觉他们还是比较效仿中国，把北部米兰附近的小镇封了，由军警看管。但像米兰这样的大城市并没有封，因为怕经济受到牵连。在报道上，意大利还是很及时的，出现一例马上会跟进（具体信息）。
@小J：有一部分措施效仿中国，但据我所知，北部并没有完全封城。只是有一些限制，比如中国人不可以进入，去过疫区的人不可以进入。不过罗马都还正常。 所有来自中国的包裹，也不会被列为危险物品。官方也会教你一些防护措施，比如勤洗手，注意通风。但就戴口罩而言，他们认为如果你没病，你就不要戴口罩。只有你生病的时候或是你在帮助病人，你才需要戴口罩。
佛罗伦萨
@颠颠：有宣传，但比较意外的是他们通过学校、媒体反复强调如果你没有生病就不要戴口罩。好像戴了也很奇怪，他们没有“戴口罩是预防病毒接触到我们”这种概念。
米兰
@Moo：在信息公开方面，新闻有在播报，网站上也有实时数据可以查讯。
@Zhou：疫情在意大利扩散之后，政府和卫生局对民众发布了关于新型冠状病毒的知识普及。最开始政府对外宣称新型冠状病毒并不会在无症状的情况下传播，随着疫情的扩散，目前媒体的报道出现了讨论无症状传播的可能性。说明之前政府和民众对新冠病毒的认识并不是很充分。意大利官方通报疫情主要通过新闻媒体和一些临时法案条令。
就你平日生活观察，周围意大利人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他们的防范意识如何？
罗马
@小陆：不像国内，这里没什么人戴口罩。但看到中国人（有的意大利人）会拿围巾遮一下鼻子，动作有些夸张，会令人不太舒服。意大利人平时不喜欢呆在家里，喜欢在外面聊天吃饭，但也没有看到他们做相应的防护。
@小J：没有太多的防范措施，就是注意洗手。几乎没有意大利人戴口罩。
佛罗伦萨
@颠颠：并没有什么防范意识，狂欢节照旧，不影响他们娱乐。只是开始去超市囤货，但也没有很夸张，就是比平时多买一些。不过政府强制取消了很多聚众活动，因此引起当地人很大的不满。
@小陈：生活中的态度都是无所谓，戴口罩也会被说。
米兰
@Moo：没什么防范措施。虽然我在米兰（意大利北部是比较严重的地区），但几乎没什么人戴口罩。他们会觉得，只有抵抗力差的人才会被感染。意大利人认为这就是一次感冒的升级版，没有必要特别在意。不过他们也会害怕，我们小区很多人都去了南部，留下的人也会去超市抢购一些食物。
意大利当地被抢购的超市。受访者供图。
@Zhou：就最近在生活中的观察来讲，意大利民众对疫情的防范并不算重视，在米兰的华人和留学生大多数都有这个疑惑。
今天在米兰街头戴口罩出门的人大概不到20%，对比看来，中国人防范意识比意大利人更强。我认为这和政府的宣传、民众对疫情的认识有关。意大利总理孔特昨天发言：新型病毒仅比普通流感严重一点儿。可以说现在普通民众的反应是两极化的，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和看不见的风险，老百姓还是显得手足无措。
疫情刚暴发时，普通民众出现了囤积米和面的情况。主要还是民众对新型病毒的不了解产生的恐慌。超市每天都有即时补货，目前来看，米兰可以保证食品和生活用品的正常供给。
疫情的扩散，是否会造成当地人对亚洲人的恐慌？
罗马
@小陆：疫情刚开始会故意躲着中国人。在地铁里看到中国人，会直接离开车厢。在一些中国人比较聚集的地方，出现了有在街上殴打中国人的现象。但大多数意大利人还是理智的。不过在意大利，中国人也不是很愿意佩戴口罩，他们会认为你带了口罩就是得病了，反而遭到歧视。
@小J：肯定是有的。比如坐火车的时候会故意远离你。我最近就一直选择在家学习，没有去学校。意大利一些大学并不记录考勤，只要最后考试合格就可以，因为纠结上街要不要戴口罩，也担心会受到语言上的暴力或是肢体的伤害。
佛罗伦萨
@颠颠：有。像是去超市结账，看到你是亚洲脸，态度会比较不好，或者说比以前更不好。还有一次在街上，有意大利人看到我走过来捂住了嘴。
受访者供图。
米兰
@Moo：会的。极少的地区会有排华的现象。有一次我出去，有一些小孩冲我喊病毒。新闻里也有报道，误将菲律宾人当成中国人而遭到攻击。
@Zhou：我出门的时候会做好防护，戴口罩和护目镜，有必要的话也会戴一次性手套。刚开始几天出门戴口罩还是会有顾虑，因为会担心周围的意大利人不理解，担心会造成他们的恐慌。
就我个人的情况，没有遇到明显的歧视行为。坐地铁的时候戴上口罩，意大利人还是会坐在我旁边。反应过激的是少部分人。
撰文 | 宫子、小夭
编辑 | 张婷、李阳
校对 | 何燕
